驶向南京像坠入一场梦。记忆里,我和弦弦去南京的次数很多,肯定要多过去上海。但我记不清江元离南京有多远。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我怕晕车,所以一上车就闭上眼睛尝试入睡,总是迷迷糊糊间就到了,仿佛抵达南京依赖的不是车辆的奔驰,而是睡眠与梦境。
我们正穿行在湖底,经由一条隧道,从江元赶往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头顶看不见的湖面或许正如三天前的峡水湖一般波光粼粼。黄老师的车下降到隧道里的那一刻,我感到我们正潜入一面平静的镜子。
黄老师带着四个男生,此外还有四个女生在周老师车上,岳隐和姐姐都在。我坐前排,因为最高也最占地方。后排是米乐和闫羲,以及戏剧节上扮演小王子的同学。今天在停车场见到时,我和米乐就远远地喊他“小王子”。闫羲本想告诉我他的名字,他却说喜欢被我们这么称呼,索性不说了。他是个不太爱说话但很博学的人。我们和闫羲聊峡水湖游乐场和之前的球赛,他就安安静静地听。当我们谈到闫羲上场比赛的助攻帽子戏法时,小王子告诉我们,“帽子戏法”一词源于《爱丽丝梦游仙境》,之后成为了板球术语,最后才指足球赛中单场打入三球的壮举。
上演帽子戏法的球员可以拿走比赛用球作为纪念,闫羲你拿了吗?他问。闫羲摇了摇头,说自己是三个助攻而不是三个进球,而且市长杯的比赛用球是学校提供的,体育老师大概不会允许他拿走学校的公共财产。平时比赛不行,但决赛呢?小王子继续说。决赛不是在江元奥体中心吗,球肯定也是主办方提供,说不定会作为纪念品赠送给戴帽的球员。决赛也太遥远了,我们才刚刚打进八强呢,闫羲说,何况小组赛单场打入三球都是难得一见的,能在决赛舞台上上演帽子戏法的人恐怕是天神下凡、球王附体吧。我们笑了,空旷的停车场上,我们的脸被吹得红扑扑的。没多久,一辆车的前灯闪了闪,黄老师到了。要是在平时,我们仍会毫无顾忌地说笑,然后和黄老师一同聊这些话题。但我们今天都严肃了不少。老师走到跟前,都很礼貌地问好,接着乖乖地钻进车里去了。
星期二,按理说吃过午饭我们就该回去午休,养精蓄锐等待下午上课。但我们四个都请了假,学校选中我们去南京参加和平集会。今天是12月13日。南京离江元一定很近,近到我们这些小孩从小就知道这个日子意味着什么。不知学校为什么挑选了我们,但我想每个人都非常愿意参加这次活动。昨晚米乐在宿舍告诉我他被选中时,我们俩都有些诧异,但又深知此行的严肃与重要。或许是学校是想让外地来的学生更深入地了解本省的历史;也可能是黄老师的推荐,因为国庆作业里他写过参观纪念馆的感受,那篇作文成为了范文。而曾给米乐做过导游的我兴许也因此沾了点光。张纯如(irischang,1968-2004),美国华裔女作家、历史学家,祖籍江苏淮安。张纯如是出生在新泽西的第二代美国华裔。她擅用新颖独特的手法描述华人在中国和美国的生活,揭示鲜为人知的中国历史和美国华人史的重要史料,代表作《钱学森传》、《华人在美国》等。1997年出版的《南京大屠杀》描写了日军在南京强奸、虐待、杀害大批中国平民的详情,被纽约时报列为推荐读物,被书评称为年度最佳书籍之一。该书出版以后,与南京大屠杀有关的研讨会也因此在美国哈佛及斯坦福等大学举行,美国新闻媒介都大幅报道了南京大屠杀。哈佛大学历史系主任柯比认为它是“第一本充分研究南京大屠杀的英文著作”。张纯如收集了中文、日文、德文和英文的大量资料,以及从未出版的日记、笔记、信函、政府报告的原始材料,她甚至查阅了东京战犯审判记录稿,也通过书信联系日本的二战老兵。在《南京大屠杀》一书的写作过程中,张纯如经常气得发抖、失眠噩梦、体重减轻、头发掉落。她面对的是尽显人性恶劣、残忍血腥的历史,南京大屠杀是一部酷刑百科全书,这些她都要具体面对,还要叙述出来。书成后,她又得面对的报复和骚扰。她不断接到威胁信件和电话,这使得她不断变换电话号码,不敢随便透露丈夫和孩子的信息,她曾经对朋友说,这些年来她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也与她的抑郁症有一定联系。
[3]关于四位老人的原型,可见《现代快报》2013年12月13日的报道《对不起,当年我们没守住南京》。
[4]引自罗家伦。罗家伦(1897-1969),字志希,笔名毅,祖籍浙江绍兴柯桥钱清镇江墅村,生于江西进贤。他是“五四运动”的学生领袖和命名者,中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五四运动中,亲笔起草了唯一的印刷传单《北京学界全体宣言》,提出了“外争国权,内除国贼”的口号。后出任中央大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