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璇飞马至蒲园,卞岳霆和皇甫老爷子正在山亭内,品茶、对弈。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旁观片刻,只觉得自家外祖爷爷和卞岳霆这盘棋,下的暗流激涌、惊心动魄。
卞岳霆的一车两炮,完全占据了皇甫老爷子的阵地,“双炮攻”与“车杀”就在举手落子之际。
老爷子的子看似散落,却暗伏着“连环马”和“当头炮”的必杀招。
皇甫老爷子和卞岳霆望了在棋盘边没有做声的秦妙璇一眼,均眸色温暖。
原本大晴的天,突然隐隐抹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天光混浊,与往日的碧空万里往前不同。
老爷子仰首,远望半响,脸色渐渐沉重。
空气里氤氲着一种令人浮躁不安的气息,多变的天象影响了人的情绪。
卞岳霆默默把手里的子,放回棋盅里。
秦妙璇用和自家外祖一样的姿势凝望着远空,良久,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神色略变。
于是,她跟老爷子辞别,并言明,此后每日皆会来景楚一回为舅母施针。
为不让老爷子担心,秦妙璇又简单提及景楚恐会爆发大面积瘟疫的事。
她这么做,一方面是让老爷子自身有个防备,另外一方面,省却老爷子到时候因为不明真相,牵挂她。
老爷子自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和关键性。
当即不多一句话,只命下人装上许多蒲公英茶袋,嘱了自家孙女每日泡着喝,可增强身体免疫机能什么的。
秦妙璇给宿在景楚官驿的韦简和李平安留了信,让他们留在景楚协助荆侯府做好防控布防。
又命三金领着二十禁卫,在通往景楚的咸渠地界上主道上,设个关卡,以减轻景楚这边的压力。
秦妙璇在安排这一切的时候,皇甫老爷子亦着下人布上了一桌膳食,让她用完午膳再回咸渠。
就在这一会功夫,咸渠方向的天际,忽然腾起一股浓烈黑烟,那一方天地渐渐黑烟滚滚。
皇甫老爷子沉了眸色,问:“有人在大面积焚烧什么东西!”
秦妙璇和卞岳霆对视一眼。
会是洛家让人在大面积烧竹子吗?
咸渠竹子开花之事,已在秦妙璇的安排下,传至望都,甚至是传遍了六国。
现下,望都尚未明示,六国却都已经在观望咸渠。
洛家这么做,显然是准备独占功劳。
如是,秦妙璇险夷!
“爷爷,我饿了,”秦妙璇快步走到膳桌前,坐下,拿起著子,“哇,都是我爱吃的呢,多谢爷爷,那我就开动啦。”
皇甫老爷子见她一点也不着急,心中郁结之气便也略略松去,“好孩子,快吃吧。”
用完晚膳,秦妙璇和卞岳霆二人便辞了老爷子,一人一马,疾奔在回咸渠的主道上。
秦妙璇二人上马出了蒲园,皇甫老爷子转身,目光落在和卞岳霆未完成的棋局上,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脸上绽开一朵笑。
“璇儿身边有他,也算是幸事!”
老人阅尽世事,自己外孙女的才藻之卓绝,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了。
她一往无前鲜衣怒马地驰骋于通往自己未来的道路上,飒爽凤姿若翱翔于长空的大雁,展翅奔向那未知的天空。
她完全不知,天下因她这一次的安排,即将展开一盘风云诡谲祸福难测的局。
老人以手当棚,远远眺望外孙女离去的方向,似乎那样就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瘦俏却倔强的身影。
一声蕴着无穷豪气的轻叹,于蒲园的十里蒲公英花海里漫漫飘舞:“我的璇儿啊!”
彼时的秦妙璇,并未预知未来,她当下全心全力所谋的不过是让洛家偿她一场前世仇恨罢了。
去时,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
回时,零零星星两人两马。
当然,还得加上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枭。
远远刚望见监察舍,视野里已遍布枯死的竹林,两天前这里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现在已化为一片灰烬。
尚有未燃尽的星火,明明灭灭。
可见,烧竹林的人,尚未走远。
风飙卷而来,裹挟这漫天竹灰,飘飘荡荡,铺天盖地,一种凄凉可怖的气氛弥漫在感吸中。
秦妙璇和卞岳霆俱以袖掩嘴,逆着风灰前进。
骤然,秦妙璇坐下的白马扬起前蹄,马脖子高高后仰,发出一声几欲刺破耳膜的长嘶。
与之同时,秦妙璇已从马鞍上长身而起,脚尖点在马头上。
仓促一瞥间,她发现自己的马,要掉进一个陷阱里去了。
那是一个百姓挖设,用来捕捉豪猪的陷阱,是到处飞扬的竹灰,模糊了原来的道路。
在马将坠入陷阱的那一霎,卞岳霆在于秦妙璇错身之际,跃身,单手圈住她的细腰,回坐自己的马背上,继续奔驰。
身后,一声轰然大响,传来几声马儿虚弱的叫声,少顷便没了声息。
秦妙璇僵着身子,腰部那只健壮有力的手臂,如烙铁一般,烫得她全身发热。
身后的鼻息很轻,几乎不觉。
淡淡冷香在呼吸间进入胸臆里…咫尺之距,男子胸腔里的跳动都清晰可闻。
她不自觉的挺直身子,背,烫得吓人。
幸而,监察舍很快便到了。
鼻息里有浓重的血腥气,监察舍内静寂的异常。
两人一马,策马驰近。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