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楚,盛夏午后,阳光略烫,微风不燥。
披着白色裘毛的王妃,在丫鬟搀扶下,缓步过来,久不遇阳光的皮肤,苍白至透明,骨销形瘦,令人不由得担心她会不会被一阵风吹倒。
皇甫浩轩急忙起身,小跑着迎上去,张开双手做出要把王妃拥入怀里的举动。
王妃却执帕轻捂口鼻,收住脚,似嗔非嗔的瞪他:“不要过来!”
皇甫浩轩愕然维持原样,笑就那么僵在脸上。
秦妙璇略略叹息,心知方才谈话皆被王妃听了去,距离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若非王妃在随侍的丫鬟们身上留了一手,哪能如此清楚……
也是,贵门女子哪有几个善茬。
秦妙璇起身,快步过去,跟在自家舅舅身后给王妃见了礼。
皇甫文跟过来,叫了一声阿娘,不顾王妃喝阻,径自过去搀了她,一起往藤椅上坐了。
秦妙璇口气淡淡的解释了自己建议王妃隔离的初衷。
肺痨这病并不可怕,可怕的在于传染性极强,病人的飞沫喷于空气,这一片空气都会在一定时间内有传染性。
不过,健康的人受到感染,也不一定会生肺痨。
主要还要看感染病毒的严重性和自身免疫力高低,平时多做运动锻炼,可以有效提高机体免疫力。
王妃一直面带微笑,静静听完了秦妙璇的解释。
而后,她轻轻伸手,握住秦妙璇的手。
“璇儿,舅母会把你的安排,一一落实!”她斩钉截铁的说:“舅母相信璇儿,有璇儿在,舅母会健健康康!”
秦妙璇看着王妃覆在自己手背上那瘦骨嶙峋的手,一时无言,习惯了在冷漠环境里的人,着实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温情脉脉的时刻……
秦妙璇无措了半天,终于又想到一件事。
“舅母,这煎药之人也必须专门负责,”她反握住王妃的手腕,摸准神门穴轻轻给揉了揉,“还有这个地方,舅母想起来要经常揉揉。”
“长久坚持,可补益气养心神,帮助入眠。”
皇甫浩轩听闻,凑近了细细看,“璇儿,哪儿呢,给舅舅说说。”
秦妙璇把自己的手略略转了个方向,让自家舅舅循着她的指腹按下去。
王妃初始只觉得从被秦妙璇按揉的地方,传漾开一阵刺痛,咬牙忍过后,一种久违的舒展从手腕上传到脑神经。
王妃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心中愈发倚重这个有着北辰第一奇女的外甥女,她缓缓瞅着细心讲解的秦妙璇,想起自家相公对这个才藻出色的外甥女的担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王妃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彼时存了慈爱的心情细观秦妙璇,只觉得她行事做派俱勇往无前,定下的事是一步也不肯退让。
锋芒过露,恐遭小人嫉恨……只瞧着这丫头,不是能听劝的主。
劝不了,那便倾尽所能给予她人脉,由得她多一条退路。
思及此,王妃又去牵了秦妙璇手,把她的注意力扯回到自己身上来。
“璇儿对舅母如此尽心尽力,”她抬手,轻轻的怜爱的拂顺贴在外甥女腮边的散发,“舅母有个交情极深的故人,改日,带你见上一见。”
秦妙璇尚未留意王妃眸子里的浓爱,只想着自己不是会结交无关人的性子,当即礼貌的客气的拒绝,“习医者以治病为本分,舅母切莫放在心上。”
王妃禁不住笑,“你这孩子,你又不是挂牌大夫,说什么本分不本分的。”
秦妙璇愣了愣,自己也被自己的托辞弄的不好意思了,当下只笑不言。
皇甫文凑过来,撞了撞秦妙璇肩头:“璇儿,先听听我阿娘给你介绍什么人,我保准你巴不得一见!”
继而转脸对自己的母亲说道:“阿娘偏心,我求了几年都不肯带我。”
秦妙璇默然,心中犹自觉得不至于。
王妃笑着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行,今年我便携了你们几个一起去。”
“璇儿,”皇甫浩轩也笑,“你可给我们得了大福利,月儿已有数年未去赴游枫之约了。”
“游枫之约?”秦妙璇重了一下自家舅舅的话,总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熟悉,可一时又记不起来是哪里听过。
“对,北辰枫山的游枫会。”王妃笑着给了详细回答。
“游枫会?”秦妙璇心中一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舅母的故人是永乐公主?”
王妃一眨不眨的瞧着秦妙璇,唇边微露笑意:“是!”
秦妙璇心中又是一震,不由得认真端详起自己这个病恹恹的舅母。
永乐公主是萧炎长姐,是元昭华的第一个孩子,她自幼体弱,有先天不足之症,从不涉朝堂之事,专心养在佛堂,晨昏木鱼,青灯侍佛。
她唯爱丹青,尤擅吟诗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