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尘(1 / 2)

北辰历二十六年,冬。

新元节前夜。

雪絮絮飞落,茫茫一片雪白,陆陆续续亮起来的灯火,分出天和地的界限。

洛府的东北角,洛家二少夫人秦妙璇的住所衡无苑,厚雪压在蔷薇青梅上。

只着寸缕的秦妙璇,身上除了头脸和双手,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她像一个失去生气的木偶玩具,软趴趴的仰面躺在雪地里。

廊灯暗影处,三三两两站着以看秦妙璇被虐打为乐趣的洛府中人。

季玲珑坐在屋檐下的茶案边,享受着青青卑躬屈膝的伺候,时不时的还得意洋洋的摸一摸身上披着的雀金氅。

用着秦妙璇的丫头,喝着皇甫世家送来给秦妙璇的蒲公英茶,穿着秦妙璇的雀金氅。

又如此刻这般,正大光明的看着秦妙璇在下人们面前受尽折磨,是季玲珑这些年埋在心里的愿望,今朝成真,难怪她意气扬扬。

洛千夜手上擎着一柄特制的木槌,积雪冬夜,他的额上居然微见密汗,袖子也挽起到肘部。

他环视一圈围观众人,在看倒地女子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嗜血的残忍,面上却是笑嘻嘻的道:“夫人啊,服食水银是风尘女子做的下等事,夫人出身贵门,怎可做如此有失家门之事?”

秦妙璇闭着眼睛,死人一般瘫着,陷在雪地里的身体,冰冷如尸……水银避孕本是自伤,然于她而言,只要能看到晟儿成人,足以。

远嫁,是她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如今的她,身边信任的人或死或失踪,留下的全顺从洛千夜和季玲珑。

皇帝最信任的执金吾连耀中,居然也是太后的人,她被切断与外界的所有接触,是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

洛千夜抬脚,朝秦妙璇一步一步靠近,脸上挂着温柔迷人的笑意:“夫人既不想生孩子,为夫帮你,省得夫人劳心。”

木槌在雪地上拖拽,推土机一般的把雪挤压向两侧,露出铺陈着青石的地面。

“嘭!”的一下,木槌与人体结实激撞发出的声响。

秦妙璇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顺着雪地朝后飞退,白色的雪融着红色的血,给黑夜溅出一副凄绝的画。

“哎呦哎呦,这可还是那个无需贯夫姓的秦家嫡女嘛……”随着柔细娇嗲的夹杂着笑意的声音,一双用金黄绣线精心织就的风雪靴,踩雪而至。

这靴是皇甫世家合着雀金氅,一起给秦妙璇送来的。

秦妙璇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以便于吐出淤积在喉头的精血。

季玲珑以丝帕掩鼻:“不是奴家说你哦秦姑娘,瞧瞧你现在……啧,哪还有北辰第一奇女的样子,如此模样,你教大少怎么会对你好呢……”在洛千夜面前,她连嫌恶秦妙璇,也是要做出万种风情。

秦妙璇恨恨盯住这个带着楚楚可怜被人施舍的面具、实则心肠歹毒阴狠到匪夷所思的女人,洛千夜用在她身上的变态折磨,大多是被这个女人唆使。

季玲珑退两步,躲到洛千夜背后去,受惊了一般说道:“秦姑娘你不要这样看着奴家嘛,若是你肯向奴家这般尽心尽力伺候大少,大少必然会好好待你……是不是呀,大少……”

洛千夜轻声细语的哄着季玲珑,越看越觉季玲珑温柔可人,越看越觉秦妙璇烈性可憎,心头火顿时越发旺起。

洛千夜放开季玲珑,几步跨前,对准秦妙璇的胸腹部位,又是狠狠一木槌。

秦妙璇的身体再次被狠劲击中,这次没有飞出去,而是原地下陷进雪地里,重重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大滩血污。

剧痛从尾椎骨向胸腹内肺处衍生,撕裂着秦妙璇的身体,但她硬生生抗住,一声不吭。

然而,这一次的痛感似乎有后劲,其剧烈程度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双腿间有粘稠液体不受控制流出来,有点像她生晟儿时的见红,不,不对,更甚十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击了秦妙璇的大脑。

“痛……啊……!”

一声发自生命本能的凄厉嘶叫,冲破胸臆,刺透压在咸渠镇上空的沉沉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