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严钺人在江南,但是每日也算得上日理万机。今日中午后处理完快马加鞭送来的公务与密信,严钺便在这处坐了半日了,这处也无甚好风景。但是,因罗津知道严钺要处理的事都是很重要,或者是更需要安全和保密,于是便将临时的书房安置在这里了。这本是好意,站得高看得远,一般的丫鬟和奴仆也上不来,也能防备暗杀和刺探。
因严钺的书房里大多都是很机密的事,锦衣卫又都是极谨慎的,所以除了严钺自己带来的人,家中的下人极少能进入主院。但是,此处楼下便是主院的大门口,正好能看到守门的几个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都能传上来。
严钺自幼习武,莫说灯火通明,便是没有灯,楼下的一切也能一览无遗。这两个人说话,虽是因为是晚上都压低了声音,可离的太近了,就在楼下。赵栋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何况是武艺超群的严钺。赵栋心里暗怪这春夜的虫鸣声太小了,这般小声的说话,一点都遮掩不住。
也不知道是罗津太寸,还是徐元敬太寸,或者是赵栋觉得自己也挺寸。这里为何偏偏正好能看见门口,那门口偏偏有个眼中钉。是以,这两日忙着公务的严钺一抬眼便能看到站在下面悠游自在的徐元敬,有时莫名其妙的,朝楼下看了一眼,端起茶盏便摔个粉碎。
昨日林星河似乎不在罗府还好,今日林星河大清早的来上值,第一件事便是来门口看徐元敬,带了早饭不说,为了保温还是从怀里拿出来的。午饭后还匆匆来了一趟,当时赵栋暗道自己机灵,还好徐元敬被赵栋指使了出去,可林星河还是将一个酒囊递给了另一个当值的人,又着急回去,嘱咐那人这是给徐元敬的参汤,揣怀里等他回来喝。
因来去匆匆的缘故,又是白日的缘故,楼下一直不知楼上有人,那林星河的声音便是在屋里,也能听的很清楚。当时,屋内赵栋恨自己大意了,本是撵走了徐元敬是为了严钺好好吃饭,没曾想还能有这样的祸事从天而降。当时赵栋也在伺候严钺吃饭,这句话落下来,赵栋还来不及随机应变,严钺便直接掀了桌子。
在京城里,人也不是这样,虽是越发的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是对自己的人也是很好的,几乎很少迁怒的。当然,现在也不迁怒,是直接发怒。惹他生气的人又不知道自己惹了他,自己和伺候的人,甚至那个罗津首当其冲的吃挂落。
赵栋是看不见自己这几日憔悴没有,那罗津明显憔悴了很多,昨天连夜将家中女眷都送走了,这显然也是被吓到的表现。赵栋实在受不了这般水深火热的日子,便自告奋勇的去了厨房找林星河。
当初与林星河和严钺朝夕相处过,赵栋是亲眼看见林星河是有多宝贝自家公子,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就宝贝的像自己的眼珠子。但凡公子有些不开心,都要细细的哄着,便是公子不喜欢,没有抱一下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抱一下解决不了问题,就睡一觉,保证次日公子是神清气爽,人也会温和很多的。
赵栋去之前,肯定是胸有成竹的,公子自己在这里生气做什么,若林大小姐若是知道贵客是公子,肯定会开心的不行的,会立即来相见的。
虽然赵栋也觉得当初众人不该将林星河扔在皇陵,事情都过去了,而且后面公子也有后悔,虽公子没说后悔,但是后面赵栋专门派人去接林星河的时候,公子是没有反对的,按照公子的性格没有反对就是赞成的。
不过,当时回去后,守门的人讲众人离开的次日,林星河便辞行离开了,后面便不知去向了。公子有几日也是喜怒无常的,可是好在后面公子便全面接手了锦衣卫,便是天下再大想查个人还不容易,林星河也没有改名换姓,所过之处必须是要用到户籍的,所以查起来便不难。
后面公子知道了她的落脚处,人便也安下心来,便专心帮助皇上料理朝中的事,新皇登基,有很多不安定和不稳定的地方,公子每天都忙的像个陀螺,这次江南的案子,本就用不到公子的,甚至这么个小事情,本都到不了公子手上的。
可是公子不但亲自过问,还亲自来了江南,办完事也不肯走,甚至要赏景!这朝中每天多少事需要忙,哪有空在江南耗着,说什么赏景,还不是因为此处是林大小姐的落脚处。
这会赵栋如果能回到半个小时之前,一定会朝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一趟去厨房不但没有什么收获,甚至让林大小姐很不喜欢,甚至知道她对公子避若蛇蝎的态度。
下面已经有一会没有声音了,两个人被柱子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严钺慢慢的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走入了楼内的屋子里,端起了冰凉的茶盏,一饮而尽。
赵栋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抬头:“公子,那就是一个孩子。林大小姐最是心善的人,这才多照顾的。”
严钺不置可否,冷哼了一声:“十八岁了,为何还没娶亲?”
虽然大梁朝十六便可成亲,但是一般人家的男孩子都不会成亲那么早,何况这又是就军户家的独子,高不成低不就也很正常,哪里会早早的成亲。
严钺似乎也没有让赵栋回答的意思,又低声道:“你不是去找林星河了吗?”
赵栋咽了口唾沫,说谎是不敢说的,但是实话说了不死也得脱层皮。赵栋沉吟了片刻:“小的想着也许是林大小姐自觉般配不上大人,这才不敢来相见。”
严钺侧目看向赵栋:“她是那么说的?”
赵栋虽是不想,但是还是诚实的摇摇头:“不是,林大小姐她……大约当时咱们离开的匆忙,将大小姐一个人放在了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