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才求了两句,言语中刚刚提及了先王,便见大皇子薄薄的唇角边露出一丝狞笑,大声吩咐道:“继续打,给我往死里打!”
啪的一声,三皇子一脚跺在许乐的手上,满是血肿的左手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
笋儿看到三皇子竟然用靴底用力去碾许乐的手背,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啊的尖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头向三皇子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三皇子安然无恙,笋儿却摔倒在地,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连滚了两圈儿,坐起身来捂着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漫了出来,将头上散开的小鬏黏糊了一片也顾不上管,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许乐,挣扎着居然还要起来。
“贱婢!”
大皇子冷笑着收回脚来,指着笋儿骂道:“之前就差点被你坏了事,现在居然又想帮他出头,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他上前两步,向后摆腿,坚硬的牛皮靴尖竟狠狠朝着笋儿的眉眼之间踢去,这一脚若是踢得实了,笋儿的眼睛就算不瞎,容貌也必会被损毁!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然后就是小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挂动风声,朝大皇子右边的太阳穴狠狠砸来。
大皇子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踢到一半的靴子顿时就失了力道和准头,鞋尖只是依着惯性在笋儿鼻子上轻轻一撞,但即便是这样,笋儿也被踢的鼻血横流。
大皇子转头看时,发现三弟正抱着脑袋满地翻滚,头上鲜血淋漓,二弟则惊慌失措的站在边上,堂弟站的更近一些,手上墨渍淋漓,正冷冷的望着自己。
刚才,许乐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笋儿吸引的时候,从桌上拿起一块砚台准备防卫,看到大皇子竟然去踢笋儿的眼睛,便一砚台狠狠砸破了三皇子的头,紧跟着又朝大皇子脸上掷去,终于险之又险的救下了笋儿。
“打!大哥二哥,打他,打死他!”受伤的三皇子捂着额角,发疯一样嚎叫。
二皇子一脚踹过来,许乐抡起矮脚凳砸他的小腿,却被两个小厮从后面冲上来,一个抱腰拉手,一个抢走了凶器,转眼间又被二皇子打倒,这一次就连大皇子也出手了,一脚一脚用尽力气往许乐的身上狠跺。
许乐咬死了牙关,保护住要害,既不求饶,也不喊疼,笋儿几次挣扎着想要过去,都被皇子们的随从按住了手脚。
终于,两个人都打累了,慢慢停了手,受伤的三皇子却不甘心,从小厮们手上接过那个打伤他的砚台,蹲下身子用砚台的锐角瞄了瞄,对准许乐的面门,但他刚把砚台扬起来,没想到许乐忽然从地上跃起,一头撞在了三皇子的脸上!
咔嚓一声,三皇子的鼻梁顿时塌陷下去。
他捂着脸大声惨叫,砚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大皇子看着满身是血却神色凶狠的堂弟,居然退后了两步,无由从心底生出些许畏惧。
他知道刚才自己打的有多狠,就算换成十二岁的自己,自认也绝撑不住,但只有三岁的堂弟却不仅撑住了,此刻竟然还能站在他们的面前!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站着?
这一次不用吩咐,随身伺候的小厮们一拥而上,把许乐牢牢的按在地上,让两位主子又是一阵毒打,但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是,等他们累了的时候,世子殿下动了动,竟然又一次摇晃着站了起来!
这一回,连一直叫喊的清荷也没有了声音,似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殿下,竟然是一个如此倔强的孩子。
许乐的意识都已快模糊了,将这几年来不断提醒自己的隐忍、伪装全部抛到了脑后,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也许痛痛快快的死掉,都比这样窝窝囊囊的活着要好。
他低着头,目光在地上搜寻,似乎是想在砚台的碎块里找一片锐利的边角。
“大哥,杀,杀了他吧?”
二皇子小声提议,他看着许乐,连声音都在颤抖,如果这个堂弟今天不死,他觉得自己以后连睡觉都不会踏实。
没有人附和他的提议。
三皇子已经痛晕了过去,大皇子却在保持沉默,但在他的示意下,小厮们又把许乐打倒在地。
但这一次他们下手却明显轻了很多,不是因为世子殿下的身份,而是他们本能的害怕着,竟不约而同的因为这个三岁多的孩子,联想起了那位纵横大陆,曾经带着大幽铁骑们打下了一片广阔疆土的先王陛下!
就在小厮们装模作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的时候,大皇子终于发下话来。
“算了,住手吧!将三弟抬回去,让太医好生医治,再把今天的前因后果仔细整理一下,派人原原本本的禀告给父王,请父王为三弟做主!”
大皇子发话,随从们立刻便忙活起来,有的张罗着护送三位皇子回宫,有的去宣太医,有的留下来打扫现场,有的则深刻领会大皇子意思,开始为世子殿下今日的诸般罪过罗织罪名。
许乐把手中紧握到现在的砚台碎片一扔,才感到掌心一片刺痛,却是碎片将手掌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但他只是长长的出了口气,知道今日这关算是又被自己扛过去了,被笋儿和清荷搀扶着,摇摇晃晃走回了自己宫中。
…
说是“宫中”,其实却是整个后宫最为偏僻简陋的一个院子,听说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被粗粗清理了一下就赐给了许乐。
院子虽然荒僻,但胜在还算宽敞,位置和前面离的又远,很少有人过来打扰,院子里人员简单,把门一关,剩下的就都是自己人,在这危难重重的皇宫大内能有这么一方小天地已是极为难得,所以许乐自己还挺满意。
回去时景致又不一样,因为不必赶时间,所以便没有从花园里抄近路,走的是平平坦坦正正经经的廊道。北方的建筑和中原不大一样,廊柱更为高阔,石板条凳都是方方正正,梁栋檐角上也没有那么复杂的画工雕饰,总的来说没有南方那么秀气,没有中原那么奢华,却也能称得上开阔爽朗、粗豪大气。
许乐被两人搀着,一步一挨,也不知拐了几个弯,经过了多少亭台楼阁,才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