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都快哭了,他当初只不过就是闲得无聊,为了给小丫头启蒙而已啊!
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逃亡,手头一本合适的书籍都没有,他对这个大陆的了解又不深刻,所以就随手用了前世的知识,又觉得这个世界的语言风格像极了前世的古代,便选了风格比较接近的《三字经》。
可怜他那时候哪里知道小笋儿有朝一日会被涂山白蘅考较学问啊,更加想不到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居然就有一个老乡也穿了过来,不仅照猫画虎的创立了儒家学说,而且貌似还非常喜欢立言著书,更过分的是,这家伙似乎还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仿佛啥都懂一点,但又啥都记不全,你说你三字经就背过前几句,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许乐还有一肚子槽点没有吐完,就听涂山白蘅仿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青州的村子?嗯,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游玩一圈。还有青衫佩剑的儒生?儒生的武器不都是刀笔或者戒尺吗,几时出了个用剑的?……这也需好好查探一下。”
她每说一句,心月姑娘就小声的应和一次,看向许乐的目光之中戏谑之色也更浓一分,于是许乐的大汗就流的更加急了。
老天爷啊,你饶了我吧,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尤其是在这两个狐狸精面前……许乐汗流浃背,说谎实在是太难了!
这时候,比许乐更着急的还有一个,那就是汪鸿卓老先生。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的“留命察看”人员,他给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那就是做世子殿下的家臣!
但既然要做家臣当然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这也是老汪认为自己能够一直活下去的本钱。
一开始,汪鸿卓觉得自己可以教世子学礼,结果很快就被方嬷嬷展现出来的漂亮履历和教学成果无情的打了脸。
先不说人家出身清流世家,后来又在宫中陪伴过先王后好长一段时间,即便是现在穿着破衣烂衫,神态气度也自然透着一股贵气,就单看人家培养出来的小丫头笋儿,才不到三岁的年纪,行走坐卧、谈吐举止,无不是落落大方,端庄如仪,只要换一身行头,再好好捯饬捯饬,带到人前就说是个真正的公主,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而自己呢,修行之前是一介布衣,修行之后便放浪形骸,对贵族那一套礼法都只是走马观花、耳濡目染,并不曾真的用心学过,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至于修行方面,汪鸿卓脸皮再厚也不敢在涂山白蘅和心月的面前班门弄斧,估计只要他敢表露出教导世子修行的意愿,那位叫心月的红衣少女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非常高兴的帮助自己把这个意愿变成自己的遗愿。
最后,老家伙觉得自己出身儒家,读书才是自己的强项,别的不敢说,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什么的还是有资格指点指点世子殿下的,可如今,老家伙眼眶湿润了,这小鬼还不到三岁都已经开始为至圣先师留下的文帖做续了……这种妖孽,还需要跟自己读书?
可怜的汪老先生突然就慌了,身为六境的大修行者,他居然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各人都在心里转着各自的念头,只有笋儿呆呆的问道:“姨姨,殿下哥哥还教了我另一本书,名字叫《千字文》,你还要笋儿背吗?”
涂山白蘅目光如电直射许乐,许乐生无可恋低头不语,心月姑娘见机极快,知道有些事情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只向笋儿问道:“笋儿小丫头,那篇千字文一共多少个字?”
笋儿不到三岁,哪里数的过来,许乐叹了口气,索性替她说了:“一共一千个字,除了至圣先师留下的,其余都是我瞎编的。”
他估计以那位张三同乡的品性,三字经都抄了,千字文他也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果然,见三个修行者都点了点头,虽然目光中明显透露着不信,但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揭穿。
只是许乐实在是不明白,他们都是修行者了,属于真正站在阶级顶端的存在,干嘛还对这些个零零碎碎的文字这么在意呢?如果说单纯是为了对什么开山鼻祖的敬意,许乐第一个不信,这三年的经历无一不在用鲜血和人命反复的告诉许乐,这就是一个权势与暴力的世界,实力和利益的重要性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道德和法律的束缚比前世不知淡薄了多少,涂山白蘅她们身为修行者,应该比自己看得更加明白,但她们现在所表现出的态度,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三字经》《千字文》这些东西,在许乐眼里就是两本蒙学读物罢了,虽然经典,但既不像诗词歌赋那样可以扬名千古,也不像策论文章那样可以登庙堂之高,他们……到底为什么呢?
涂山白蘅将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发现笋儿还眨巴着大眼睛等着自己,心中越发对这孩子喜欢起来。她生性爱洁,一向不喜与旁人接触,此时却伸出手去摸了摸笋儿的小脸,好生抚慰道:“不用背啦,今晚你累了一夜,且歇一歇吧……”
一摸之下立刻皱起了眉头,三五岁大的小孩子但凡能够吃饱,脸颊上都应该是肉乎乎的才对,可笋儿的小脸上却拧不出一把肉来,再端详端详许乐,似乎还不如笋儿,于是便拉下了面孔,向心月淡淡道:“痩。”
顿了一下,复又加重语气:“太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