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祎祝仲康死去的瞬间,灰色的幻阵便无声无息的消散。
噗通……噗通……噗通……
数不清的身影像是失去了支撑的木偶,纷纷倒在地上,气息断绝。
当晚过后,根据宫中官员的统计,至少有三百多名南北营的军卒死在了阵中。
三名侯爵,十七名伯爵,四十三名子爵,也再没能从幻阵里出来。
他们都是大幽硕果仅存的修行者,却在一夜之间,让原本就缺少高阶修行者的大幽王朝,再次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幻阵散去,梅园和外界联通起来,但天空中高悬的那些文章词句,和光团所引发的种种异象却依然还在,瞬间便吸引了四面八方,无数的目光。
…
遥远的西南,九离剑冢。
剑冢之中的某个房间内,铺着柔软皮毛的锦塌上盘膝坐着一名身材丰满,面相却极为高冷立体的女子。
女子披着黑色睡袍,长发散满床榻,一柄剑身宽阔,剑尖却从中间折断的断剑,静静的放在身旁。
气息刚烈强悍,轮廓深邃的面容波澜不惊。
某个时刻,女子突然睁开双眼,向东北方看去,目光锋利,仿佛两柄小剑穿透了黑沉的天空。
片刻,女人的手指摸上了身边的断剑,下一刻,剑冢七座山峰之上的无数柄剑,齐齐出鞘,发出一声震天的龙吟。
一个背负长剑的少年快步走到门外,躬身静候女人的吩咐。
“去看看。”
女人开口,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就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犹如一柄压在心头的巨剑。
少年一怔,行礼后快速离去,但他的脸色却有着藏不住的诧异。
他知道剑冢中这几柄断剑的规矩,所谓的去看看,其实就是有合适的,就带回来。
只是……眼光奇高的二师伯,已经多少年不曾亲自开这个口了?
莫非,自己竟然要多一位师弟或者师妹了?
…
北方,云州森林深处。
一颗上百人手拉手也未必可以合抱的巨树,生长在一片干净的水潭旁边。
水潭周围总有一些知名的、不知名的野兽前来喝水,你来我往,从不断绝。
可奇怪的是,这些野兽哪怕在森林里彼此猎杀的多么激烈,只要到达了巨树和水潭的范围之内,就立刻变得安静异常,绝不再起争斗。
树下有两座草庐,样式类似中陆的道观,但如果这真的是道观,它们便一定是所有道观中最简陋、最矮小的。
一个中年道士坐在树冠横出的枝丫上,一手持卷,另一手拿着酒囊,喝一口酒,读几行经,他背靠树干,神态悠然,裹着一身的晨露和月光。
忽然,水潭边的几丛灌木簌簌而动,中间分开,走出一个绝顶漂亮的小女孩来。
女孩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小,穿着一身杏黄色道袍,眉心点着一枚火红的朱砂痣,满头乌发在头顶高高束起,插了根乌木簪子用来固定,背后背着个小小的竹篓。
水潭边正在喝水的野兽们看到女孩,居然全都端正的坐好,齐齐转头,就像行注目礼似的,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到巨树下面。
“师父,是不是有人入道了?”小女孩把背篓放在地上,扬起小脸问道。
“是啊,跟你一样,道心破境而入道,”中年道士垂下头,凝视着地上钟灵毓秀的女孩:“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啊……”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女孩笑容天真,但两颗水晶似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看?看什么看?”
中年道士一眼便看穿了女孩的小心思:“看上了就带回来跟你作伴?你是不是早就不耐烦跟我这老头子在深山老林里修道了?”
“怎么会?!”女孩满脸委屈,用脚尖搓着地上的泥土。
“他跟道门无缘,不过跟你们儒家倒是很有些缘分,且看着吧,万事强求不来,有缘总会相遇,只是现在么……”
他看了树下的女孩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还不到时候。”
现在是冬天,森林中刚下过一场大雪,女孩背篓中的草药都是已经枯黄的死株。
但随着道士这一眼看去,背篓中的数十种药草居然迅速的变绿、发芽、张叶、开花……片刻间已是生机勃勃的一片。
这一眼,便是轮回。
…
雷云二州的交界,北方妖域内最高的一座山峰。
山顶上精致宽阔的宫殿外面,无数种不同的飞鸟昼夜不停的围绕着宫殿飞翔。
殿内,身披华美羽衣的女人慵懒的侧躺在柔软宽大的鹅绒床上,身段极为娇小轻盈,但身材的比例却又那么完美诱惑。
当她感受到远方那骤然爆发的熟悉气息时,立刻从床上跳起,快步走到露台边上。
露台下是万丈深渊,露台外是万鸟环绕。
“白姐姐来北方了,就在蓟城的皇宫里面,你们去找到她,就说我要请她来这里喝酒。”
说完,女子身子飘起,好像没有重量一样重新依靠进鹅绒大床里,嘴角带着干净的笑容,像一个等待跟闺蜜逛街喝咖啡的普通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