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闭上眼就是爷爷的影子。
她听到爷爷也在埋怨自己,怪她那天为何也不在。
阮云今顶着一张半边还留着掌印的脸爬了起来,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模模糊糊间似乎瞥见窗户的对面,那站了许久的那人。
她还没自己亲爷爷给吓着,却反倒被裴嘉彧这样子吓傻。
阮云今通红着一双眼瞪着他,却是连话都懒得问。
“被打了?”
裴嘉彧视线落在她侧脸上明显的掌印,浅褐色的瞳孔泛着冷意。
“你也太蠢了点?他要打你不会躲吗?”
阮云今呵了一声,故作不在意地拂了拂脸。
“你又有什么事?”
裴嘉彧沉默不语,仿若雕塑一般,身子颀长,目光坚毅地望过来,却伫立不动。
阮云今闷声道:“不说算了。”
她现在没心思跟他唠嗑,也不关心他心理到底怎么想自己,走过窗边准备把窗户拉上。
啪地一声,窗户紧闭,帘布也被她拉起。
裴嘉彧不善言辞,吃了闭门羹后,薄唇不自觉抿成一道直线。
算了,安慰这种话,她兴许不需要。
······
老爷子骤然离开,打断了他们决定搬家的计划。
原先只是继续留在这里,会因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干扰到老人的心绪,现在老人走了,老太太也因为此事郁结于心,更没心思挪离故居。
阮云今那日在灵堂上公然落自己亲生父亲的脸面,从那日起父女俩就算抬头不见低头见,也都是互不瞧对方一眼,彷佛陌生人一般。
那日的事,以他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彻底地将本就没剩下多少的父女情分彻底隔绝。
若非爷爷刚走不久,老太太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或许阮云今就真的收拾包袱自己跑路去了,也不会再去纠结那些麻烦。
而老太太那日也是听到了灵堂前的争执,知道老伴临走前与儿子发生过争执,对儿子的怨怼与日俱增。
可拆迁在即,这几日已经有人来评估房屋价值,也就是说,或许不用等到拆迁款完全发下来,他们一家不日就得搬离这里。
当初就说好的去罗城,也是因为阮云鹤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都在那里。
阮云今倒无所谓住哪,只要别再让她和阮建辉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可以,要不然她指不定那天就想着要还回去那一巴掌。
所有人都在劝她不要再闹,爷爷的死已成定局,说什么没有人希望这种结局出现,更何况那是她亲生的父亲。
可阮云今发现自己的心胸真的宽阔不起来,且不说老爷子出事这一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无法谅解阮建辉过去的所作所为。
本来她就想着将来定然要有一个自己的房子的,她也为此攥了许久的房子的首付,可陆陆续续地因为要处理阮建辉留下的这些麻烦事,加之后期爷爷头疼频繁,她便想着干脆用来将老爷子的头疼症治好算了。
如今老爷子忽然走来,那笔钱就搁置下来了,可她现在却毫无一丝一毫购房的打算。
曾经她以为有了房子就有自己的一个遮风挡雨,完全属于自己名下的住所,即便你不结婚也好跟人吵架也好,丝毫不要担心被人赶被人碾。
可经过老爷子猝然离世这一件事后,她忽然觉得手里就是握着再多的东西都是没用的。
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
她想要给老爷子治病,这个想法不止一次两次了,而且还多番与之商讨却被否定。
可结果呢?
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
她若是从一开始就坚决果断,或许他就不会以这种仓促的方式离开人间,甚至临闭眼前都未能与最最亲近的家人见上一面。
当时这一想法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脑海中,阮云今想明白了许多,也忽然懂得过去恨不得将一切操控在手中的裴嘉彧,如今会变得这般……懒。
生命的美妙就在于你无法预料下一秒人生的这艘巨轮会将你带向什么样的航道,她不想再让自己短暂的余生继续按部就班,看似充实实则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