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沐修原本停在空中的手僵住了。

心里有个地方骤然紧缩，疼。

手慢慢地放在了孟妈妈因为啜泣微微颤抖的背上。

他突然后悔刚才自己的质问。

孟妈妈是个残疾人，即使老太婆和孙红玉一家欺负了她，她也无力反抗。

受气包不过也只是20出头刚出身社会的女孩子，收入有限自然也没办法反抗。

在她们的生活里，自然只能抱着美好的期待隐忍选择隐忍。

而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苛责她们不反抗？

韩沐修的声音有些苍凉，“你不要乱想，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他是真的很讨厌。

可刚给孟妈妈带来的伤害，他还是选择了道歉。

王静的心猛地下沉，无力感袭击了全身，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慢慢坐直身子，收拾好情绪。

人活到这个年纪，情绪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

如今只有自己的女儿重要。

心疼的看着韩沐修，孟妈妈伸手摸了摸韩沐修的头，视线跟着手停留在韩沐修因为气愤而发红的脸上，“孩子，妈妈记得第一次你发现他们动手打我的时候你也跟今天一样激动。”

韩沐修抬起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面前的孟妈妈已经换上了笑颜，原来受气包已经发现了？

不是第一次？

“你那个时候还是个有情绪的孩子，跟同龄人一样，对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期待。”孟妈妈说着眼里的笑意就化作了悲凉。

“可是后来，他们就变本加厉，对我动手动的时候就更多了。妈妈没用，不能带你跑出去，你为了我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便开始赚钱给他们，回来看他们脸色也不反抗了，放了学回来不仅要照顾我还要做这个家里的家务，看见你的乖顺，他们确实也没怎么对我动手了。”

孟妈妈脸上透出了嘲笑，心疼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韩沐修。

“一直到你出来上班，这些年都这样默默隐忍着过来，你假装轻松假装快乐，你以为妈妈都看不出来吗？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好孩子都是要受委屈的，妈妈不想你当好孩子。”

脑海里是初见受气包时她弯腰低声下气说抱歉的样子，还有后面各种场合低头道歉的样子。

韩沐修心里有个地方狠狠在凹陷，呼吸也变得缓慢而深长。

原来她也并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原来她曾经也跟他一样会发脾气，会动怒。

见女儿一直沉默，孟妈妈收回了手，视线移到了窗外茂密的树木上。

“这棵树长得真快，生你的时候我们才搬到这个小区，还是小树苗呢。”

韩沐修顺着孟妈妈的视线望了出去，枝繁叶茂的树木因为没有人修剪长得杂乱无章，遮挡了2楼的全部光线。

孟妈妈的声音温暖又苍凉。

“孩子，你走吧，我的一生已经不会改变了，可是你的还可以。”孟妈妈收回视线拉起韩沐修的手，目光坚定，“今天看到你发脾气，我觉得我那个有血有肉的夏夏又活了过来，我很开心。这么多年你都在做我王静的女儿，丢了自己，从现在开始做回孟夏吧，敢爱敢恨，有情绪，能笑也能哭，听话，搬出去，寻找属于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