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等到他反对,顾卿文就下令让他记个一天的流水账看看。
这一记,简直是惊为天人,流水账就是流水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没少记一点信息,也没多出一个罗嗦的字词,然后,顾卿文当场赐他了个流水账小能手称号,命令他每天跟她身边记录这些。
他甚至都看见了翠儿阴险的坏笑。
啊!最毒妇人心啊!
来你凑近看看,这块根茎已经自我修复得差不多了,这种草就是这么神奇。哦对,这是第几日了?
吉枫唰唰翻了两下书页,算了算回答说:第五日吧,前头翠儿姑娘记的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五日前开始恢复还是五日前停止溃烂。
翠儿一听新来的居然一本正经告自己的状,立马凑近了顾卿文也跟着告黑状说:娘娘,他居然使用平语跟您说话!
顾卿文回身,先是看了莫名其妙的吉枫一眼,然后转手就将摸了泥土的手指在翠儿鼻尖点了一下。
留了个深褐色的湿泥印。
吉枫没笑,但他撑着的伞的伞骨却抖了抖。
你呀,要跟你说要仔细,看吧,在外人前丢人了。
翠儿不服气撅着嘴:娘娘,我不知道多仔细呢!
吉枫插嘴,指着翠儿义正言辞说:你居然用平语,娘娘,她有罪。
罚,当然是不可能罚的。
但是后半程,翠儿一直瞪着吉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待顾卿文将肥料抛完又紧了紧土,终于肯去亭下歇一歇了,宫女端上来水给她洗手,净手之后再懒懒靠在椅子上,看着亭外那些花草和幽远飘忽的小雨,悠然喝杯茶,再愉快的吃口点心,最后长出一口气,顾卿文舒舒服服的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算是回笼觉。
太慢了,太平静了。
这几天在如华宫,这是吉枫对这里生活的最大感受。
作为位阶最高的贵妃,顾卿文是极不愿意让妃子们每日来请安的,一是繁琐,二是她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其中有两个还是曾经在储秀宫针对过自己的人,不是说她记恨,而是不习惯她们又对自己笑脸相迎。
所以每日请安,被她改成了每两日一次,本来是想每三日一次的,但前朝上朝也是三日一次,若是重合便是有意自比陛下,图谋后位了。
顾卿文也不出宫,她不乐意出去转,觉得累,浪费时间,可能会偶尔散散心,但就吉枫目前来看,她从来没出过如华宫,甚至连如华宫里都不怎么转悠。
整日的行程也简单,早膳,侍弄前殿花草,午膳,侍弄后殿花草,晚膳。
太阳好时就晒晒太阳,太阳不大时就浇浇花,在这亭子底下吃吃糕点,喝喝茶水,翻翻诗文,研究研究近来有没有什么新鲜花草品种。
听说后殿的秋千,上头的藤蔓是她自己装饰,一点点缠绕上去的。还有厨房门口的用陶土瓷瓶盛的一大捧圆圆可爱的洋甘菊,殿内每一处拐角处插着的蓝色新鲜的小风铃。再有就是自己尝试做的果酱,海棠花花瓣碾了细心制作的香水,做出来了成品就做奖励,在宫人表现好时奖励给他们,做失败了,就在殿门前那棵海棠树底下刨个洞,自己埋了。
没有争吵也没有不满,日子平静安然的不像话,像是有个天然屏障将这如华宫圈在其中,凡是在这宫里伺候的,每个人每天都很开心,做事也都跟着主子,变得缓慢细致起来,同时对主子的感情也愈深,她不愿意管的事,自然而然有宫人会为她照顾周全。
奇怪得很,莫非这就是陛下觉得娘娘吸引人的原因?
各有各的古怪脾性,然而结局却竟然有些殊途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