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然最是见不得羽瑟那萧索的样子，将杯盏朝她推了推，温声道：“喝点暖身吧。”

羽瑟的眼睛都湿了，忙将那盏酒灌了下去，让眼泪顺理成章被辣了出来，看着杯中的酒渐渐满起来，还能溅出细小的碎银，目光渐渐从杯盏滑到璟然脸上，稍稍皱了眉。

“是，我想把你灌醉。喝吧，今日就陪你醉一场。”璟然心思沉重，脑中更是已将沐枫漓和云梓宸千刀万剐，面上却笑起来，“你若是怕酒后胡言，我发誓绝不说出去就是了，任你弄得如何狼藉，我都替你收拾，日后也绝口不提总行了吧？”

“狐狸……”羽瑟心中感怀，泪水又溢满眼眶，灌下那杯酒，喉管里都是辣辣的，也当真盼着能借酒醉忘却，哪怕一夜也好，“喝醉了还会做梦么？我好怕……我好怕……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了头了……”

羽瑟再无丝毫心力压制眼泪，哭声越来越大，全然不似之前在庄里的隐忍，总算是痛彻心扉。

看着羽瑟这样“安心”痛哭着一杯一杯的灌着，璟然的眼竟也红了，喃喃念道：“值得么……羽瑟……值得么……”

“不值得……不值得……”羽瑟模糊中似是听到了璟然的话，抛开饮尽的酒杯，径直执起了壶，满是无助，“我不该爱他……可是……我能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就连忘，都忘不了了……”怕是酒灌得猛了，猛然呛住，重重咳了几声。

璟然哑然，心中揪了一下，右手拍着羽瑟的后背，左掌盖上自己的双目，用力按了按，仍止不住酸意，只是默默向她挪了挪，轻轻将她揽到怀里，感觉到她那单薄的身子抖得厉害，心中某处渐渐空洞了，却疼到不行，若早知他会如此伤你……

羽瑟软软倚在璟然怀中，绝望似的闭上眼，口中喃念：“他为什么不杀了我……狐狸……哪怕他杀了我也好啊……”不消片刻，手中那壶酒便见了底，手一松，壶便滑落下来，好在璟然手快接了。只见那小手又抬了起来，想要去够桌上的酒坛，可大抵是已然喝多了，眼前的酒坛子竟分身出好几个来，挥舞着的手怎么也够不着。

璟然见状默叹，她这个样子，哪里拿得住酒坛？默默将酒坛拎了，灌了一壶，又用内力温了起来。

羽瑟眼见着酒坛忽而随着一只大手消失不见，又是一阵绝望，下意识抬头望望，模糊的眼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有个似曾相识的轮廓。正想揉揉眼看清楚是谁，一滴水珠滴了下来，滴在羽瑟眼中，混杂着羽瑟的半滴泪，再滑落……

是下雨了么……天也为我哭了么……羽瑟自嘲地想着，眼前的人也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你，枫漓，终究是你……羽瑟挣扎起身，环过“枫漓”脖颈，轻轻吻上他的唇角，一下一下轻啄着，伴着轻声呢喃。

璟然却从未如此刻一般痛恨自己功力深厚耳力过人，她那一声声，都能听得分明，她说：“枫漓，我痛……”

璟然几近呆愣到僵硬，羽瑟却忽然撤了开去，紧接着狠狠的一巴掌甩到“枫漓”脸上，直将他打得偏了头，疼得落了泪。

羽瑟复又抬起手来，抚上“枫漓”的面颊，好似有些后悔打得重了，温柔流连：“枫漓，你怎么舍得这么对我……你怎么舍得……你竟然舍得……”

璟然拼命看向屋顶，呼出两口气来，又深深一个吐纳，缓缓握住羽瑟的手拉了下来，咬牙盯着她莹白手腕上那刺眼的青紫，将温好的酒递到她冰凉的手中。

羽瑟仿佛是拿到了稀世的宝贝，捧着酒壶，竟无比满足地笑了，甚而忘了她的“枫漓”，只是笨拙地将酒喂进了口中。

那样的笑，璟然看着，只觉得如烟花般绚烂，也心知必定会如烟花般消逝——羽瑟，这样，算是彻底将你自己葬在这一夜了么？

璟然只觉得有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心中悔痛万分，却不知自己是悔些什么，又是痛些什么。拎起酒坛想要昂首灌下，又怕自己心绪不佳失了分寸，万一喝多了酒水看顾不好怀中女子，内力一时失察，竟将酒坛震碎，割了一手伤痕，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扯了一片衣襟将手掌缠住……

也不知喝了多少，羽瑟的神志已是全然不清，璟然不敢让她再喝，这才扶着她从房里出来，门一开就是一股凌冽寒风，忙将自己的披风也裹到她肩头，余光瞟到在角落里的婉儿，也是无暇顾忌了。

守在外面的又何止是婉儿？婉惜却是连那扇门都进不去，只能独自在院子外面缩着，寒风吹着，瘦弱的身躯直哆嗦，可偏偏不甘心离开。想当时远远见他二人在羽瑟房中亲热，心中就如三丈寒冰。璟然哥从不曾那样猛然抱住自己，那般热烈地一直抱着……难道冷羽瑟一放弃沐枫漓，他就再忍不住了吗？这一路上，他走在前面，羽瑟坐在马上，怕他发现，还要远远地躲着，他却何曾为自己牵过马？这是自己从也不敢想过的。为什么，自己要这般卑微，卑微得连自己都看不起了，却都不敢走上去，万一，万一他选的是羽瑟，自己还能装傻待在他身边么？

婉惜心中如万蛊滋生，也不知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们定情了？婉惜拼命摇头，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进去多久，自己便哭了多久，只知道，心中最后一丝所谓的姐妹情谊也消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