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继续越俎代庖：“此刻确实没有，但不代表从未有过。或许是曾经有什么妖精藏匿于此，留下了妖气，只是此刻不在其中了。”

阿越更加不解：“这棺材是十个月前下葬的，难道那时候就有妖邪藏在里面了吗？它是何时出去的？这棺椁在我们掘开坟墓的时候分明是完好的，这妖邪既已出去了，又为何要将坟冢填埋得和原来一模一样？还有这棺材里不翼而飞的尸首，跟这妖精又是什么关系呢？”

柳浪道：“我猜是因为这棺材盖的严丝合缝，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妖气都未能完全散去，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妖精道行深厚，致使妖气集中于此，长久不散。但这妖精究竟是什么来头，恐怕除了它自己，没人能知晓。”

金风道：“坟上荒草数尺，即便它曾藏匿其中，离开也有好一段日子了。”

阿越呆呆地自言自语：“该不会……瞿公子根本没有死吧……”

他的一名同门上前道：“这必不可能，昨日我跟宋师弟闲着无事，问了好几名瞿无祸自尽时在守丞府外围观的百姓，都说亲眼见到断了气的瞿无祸被官差抬出来，那场面血腥至极，他们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看错的。”

另一名年纪尚小的道士惊恐万状：“难道傅师兄说对了？真是他死的不甘心，化成了邪尸从坟堆里爬出来？？”

“我猜也是如此，怪不得尸首不翼而飞了！”

见他们开始以讹传讹，柳浪出言提醒道：“邪尸这东西形成之前，会先吸食附近一切活物为它破土蓄力，因此周遭必是生灵涂炭，数年内寸草不生。而你们看看，这人坟上的草都多高了。”

众小道士恍然大悟，纷纷发出了“哦——”的叹声。

阿越无比敬佩：“丹先生可真是见多识广，我们只听说有邪尸这种东西存在，但对它的形成却是一点都不清楚，没想到丹先生虽然不是道门中人，对妖邪之事知道的竟比我们还多呢！”

柳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刚要假意谦虚几句，身后金风忽然开口道：

“你们确实不清楚，因为这些载于《妖行百记》。”

他瞥了柳浪一眼，眼神复杂：“是藏于妙光的道门禁书。”

柳浪心头一跳，暗呼糟糕。

刚刚只顾着给他们解释，一时忘了这东西不是他作为“丹舟”这个妖精该知道的。

连根正苗红的正统道士都不知道的东西，他一个妖精，怎么能知道呢。

柳浪自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前在妙光亲自去看的，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蒙混过关，但金风似乎并不想追问这事，只看了他一眼后便转头，向一脸懵懂的众小道士们道：“这里暂且如此，先回驿馆，等他们的消息。”

待众人复原完瞿无祸的坟冢，走在返回的山路上时，柳浪一直做贼心虚地跟在后头。

他心里发慌，却又觉得没必要慌张。

毕竟就算借给金风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出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真的逼问起来，大不了随便胡诌个借口就说是以前听别的妖精说的，反正金风又没办法刨根问底。

再说了，这种张口就来的事他干的还少吗？

经过这么一阵自我安慰，柳浪又恢复了底气，昂首挺胸走到金风身旁，正要问他还有什么打算，后者却突然先发制人——

金风：“邪尸之事，你从何处知道的？”

刚刚想着要胡诌一顿，但现在他真追问起来，柳浪还是免不了心虚，支吾道：“这个嘛……是从前山里修炼的时候，遇到一些见多识广的前辈，跟我闲聊时说起过，我觉得有趣，就记下了。”

金风冷笑道：“你那前辈真是博学多才。这般详细的记录，唯有《妖行百记》才有，这书存世仅有一本，藏于妙光。他一个妖精，竟然能看到妙光学宫的禁书吗？”

柳浪满头冷汗，仍然死鸭子嘴硬：“你怎么知道就这本书上才有？说不定别的什么书上也写了呢？”

“这不可能。”金风道：“因为我全都看过。”

“什么？”柳浪一愣。

全都看过？他在说什么胡话？世上道门古籍数不胜数，光是妙光的藏经阁内就存有数千卷，柳浪当年也不过偷摸看了几百卷，他全看过？怎么可能？

邪尸破土的条件极为特殊，数百年来未曾出现过一起，且只有少数人知晓其形成的具体情状。因此寻常百姓，甚至有学艺不精的道士，遇到一些与尸首相关的邪祟之事，都会一股脑儿推给邪尸，口口声声说是邪尸所为，其实都是些坊间谣传，不足为信。

柳浪偷看禁书时，凡是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奇闻异事，都会记在心上，得空了便去查查其他书册看看有无延伸。

邪尸是不是出自《妖行百记》，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当年他看到邪尸这段时，书内插画栩栩如生，令他印象深刻，以至于到如今他都还能说出个大概来。

金风等了片刻，见他不语，大约心里也清楚问不出个所以然，低声道：“罢了……反正你嘴里没一句话是真的。”

虽然他说的基本属实，柳浪还是觉得受到了冒犯，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便梗着脖子嘴硬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哪句话不真了，你说出来我听听？”

金风哼了一声：“你自己清楚。”

柳浪：“嘿？？？？你既然觉得我满口谎话，还问什么，反正我说的都是假的了！”

金风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