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金风二人碰头后,柳浪见丹舟迟迟不醒,心中不由地焦躁起来。
从来都是这老狐狸医治别人,他自己即便受了再大的伤,只要拾得一条命回来,都能负痛自医,还从来没有他被人医治的时候。一是他信不过别人的医术,总自负这世间医药之术无人可出他之右,二来因为早些年不懂事,误信了些不怀好意的妖精,明面上是要帮他治伤,暗地里却想要吞了他的妖元助益自己的修行,幸亏狐狸生性机敏,次次都让他死里逃生。
这回,他可算是遭大难了。
围观群众被萧恬一番天花乱坠的哄骗,将柳浪也视作得道的仙人公子。
既是仙人,什么事做不得?背着狐狸过江又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这狐狸嘛……必定是仙人收养的宠物,那便是仙宠了!
仙宠!可了不得!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争吵起来,争相提供线索试图分担仙人公子的忧思。
这个说:“仙君听我一言!我们村有个叫王大麻子的名医,医术厉害得不得了!不如将这小狐狸送去他那里,保管不出半日就能活蹦乱跳!我给您带路,近的很近的很!”
那个说:“你少胡扯,你们村那个王大麻子我见过,分明就是个屠户,还名医,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这个不服道:“他是屠户是没错,但他也擅长给畜生看病啊!你不信?前个日子我老丈家的母猪难产了,就是请的他去看的,好家伙,一眨眼功夫就给那母猪理顺了,生了一大窝白白胖胖的猪仔呢!”
那个又说:“仙君要的是能正经看病的大夫,你找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若是给看坏了,你赔啊?”
这个声音立刻矮了下去:“这……仙人的东西,我咋能赔的了……再不济,让我上山去打一只狐狸来送给仙人?”
叽里呱啦,闹的柳浪头疼不已。
他负重游了起码有四五个时辰,此刻连说话的力气也不足,实在是受不了这群好心的百姓在这里叽叽喳喳乱出主意,只得勉强提起力气要说话。
金风却突然开口道:“不必再说了。这狐狸只是一时呛了水,等等便会醒。”
这两人早柳浪半个时辰到达此岸,先在茶馆等他,这里的百姓一时竟能得见两位仙君从天而降,还是如此的风姿绰约,一表人才,自然群情激奋,一个接一个凑上去试图同他们攀谈,巴不得能请的动这两位仙君去自己家中看看有没有什么邪祟之物。
只是攀谈了几句,他们便发觉,虽然这两位仙君行自同道,性情却大相径庭。
那位穿白衣的仙君脾气好,面上总是挂着笑脸,即使被冲撞了也只是温和地道一句无妨。
而那位穿黑衣的,啧啧,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一看便是脾气极差、极其不好惹的角色。
罢了罢了,还是去找白衣仙君说话吧!
于是他们便一股脑的凑到萧恬身边扯东扯西。
此时金风说了句“不必再说”,明理人都知道这是嫌他们聒噪,让他们赶紧闭嘴。
百姓们生怕得罪了这位黑衣黑脸的仙人,于是齐刷刷收声闭嘴,气也不敢再喘一声,一双双眼睛紧张地盯向那黑衣仙君背后背着的、看上去很厉害的剑。
这时,萧恬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温声向众人问道:“多谢各位好意,只是此刻天色已晚,不知近处有什么可以休憩的客栈驿馆,我们长途跋涉许久,想先找个地方住下。”
白衣仙君发话,众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又放松下来,互相对视了几眼,推出一名代表来认真作答。
被推出来的老伯捋一捋斑白的胡须,有些为难道:“绕过这码头,向西走不足半里便有驿馆,只是……这段日子,江都城内的驿馆客栈恐怕难有空房。”
萧恬不解:“为何这段日子城中没有空房?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吗?”
老伯道:“仙君忘了,后日便是国祭啊。”
听闻这话,连同金风萧恬在内,众人皆低头不语。
唯独柳浪心中疑惑,国祭是什么日子?他从前竟从未听闻?
他忍不住问道:“国祭……祭的是谁?”
此话一出,在场百姓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在看傻子一般看向柳浪,更有窃窃私语道:“……这,这小仙君怎么连国祭都不知道?”
萧恬看向柳浪,缓声道:“祭的是前任天师、妙光师尊——谢萤。”
柳浪眉心微微一皱。
围观百姓中有心直口快的,抢着说道:“二十五年前,天师仙逝后,先帝以国礼葬他,并设天师诞辰为国祭之日,五年一祭,举国缟素,直到祭满五五二十五载为止,如今已是最后一次国祭了,当今圣上下令要搞得隆重些,以感佩天师大人在世时护佑天下苍生的苦功。怎么,仙君莫不是闭关修炼了几十载,怎么能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竟从来没有亲历过一次国祭之礼么?”
柳浪一时语塞,只得勉强应道:“是了是了,每逢这段日子我总是在观内闭关修炼,今次也是有急事才出门来的,恰巧遇上最后一次,哈哈,真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