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南唐牵机(1 / 2)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个故事,见于宋人笔记《默记》,说的是,南唐后主李煜之死。

一日,宋太宗问貳臣徐铉曾见李煜否。徐铉对曰,乃敢私见之。太宗曰,但言朕令卿见,可矣。徐铉遂至后主其居,望门下马,但见老卒守门。徐铉曰愿见后主,老卒对言曰:有上旨不得与外人接。徐铉又云,奉旨来见。老吏遂进报,徐铉入而立于庭下。久之,老卒取旧椅两把,徐铉遥见止之,又云:一椅足矣。顷间,李主纱帽道服而出。徐铉辞宾主之礼,李主怅然曰,今日岂有此礼。徐铉乃敢坐。后主相持大哭,及坐,默不言,忽长吁叹曰,当时悔杀了潘佑、李平。

徐铉即去,太宗召对,询后主何言。徐铉不敢隐。遂有秦王赐牵机药之事。

牵机药者,服之,头足相就,有如牵机状。

又有云,后主曾在七夕赐故妓作乐,声闻于外。太宗闻之,大怒。又有传小楼昨夜又东风、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并坐之,遂被祸云。

牵机引,也就是俗称的马钱子。人若大量服之,顷刻间就会颈项僵硬,呼吸急促困难,乃至抽搐。

因呼吸麻痹而死。

你太狠了。谢长留说。鬼魅之说,本就荒诞,多的是人以装疯,欺世盗名,但用牵机引,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若梅疏影真为鬼魅,牵机引于她毫发无损;若梅疏影是在装神弄鬼,牵机引自会取她性命。

他注视着梅疏影的侍女取来了吐泻的药--疏影是想让容端把牵机引吐出来--默然半响,道:容端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不知为何,连城又一笑,嫣然花开。

谢长留看着她,慢慢地,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突然一阵马嘶喧哗,众人回身惊望,竟是又一群人到了。领头骑马带着这队人马的人,穿着正品红色军戎,正是巡城御史吕调阳。

你真的捅漏子了。谢长留道。

他眼见着吕调阳旁边那人,缁帽绿衣,礼部左侍郎,瞿衡。

瞿衡跳下马,立刻奔到梅疏影身边,急切道:连城姐姐,你没事吧?

疏影点点头,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面露感激之色,我还好,倒是疏影说着,朝地上的容端点点头。

瞿衡略微皱皱眉,下令道,把容右军抬进去。呼啦一下子来了两三个衙役过来帮手。疏影看了看瞿衡,瞿衡给了她一个放心我来处理的眼神,梅疏影便站起身来,往屋里去了。

谢长留一直盯着连城,以为连城会上前阻扰,但是连城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梅疏影进了自家的院落,无一人敢再上前阻拦。绕是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想叫嚣几句,愣是被那些边上的人按捺下去:这里的田地大多都是瞿家的,农户的私帐都是要跟瞿家上缴,如今瞿衡在这,谁还敢再惹事。

瞿衡背负双手,冷着脸环顾一周,径直到阴阳司寺监面前,道:不知寺监大人有何重要的事,要来我家老宅?

老寺监今日被一连两三吓到,此时见瞿衡颇有威严地站在自己面前,连声道:不,不曾知这是文勤伯的外宅,只是听说本司的微子启在此失踪,这才,这才来看看。

哦,瞿衡皱眉道,我却听说微大人是留书出走,已经不再隶属钦天监。却不知是什么样传闻,竟要您老来此地奔波劳累。若真有什么事情,与家严说几句,我陪监寺大人来一趟不就行了。

老监寺刚要张嘴,只听连城冷冷道:只怕有人胳膊折了要要往袖里藏。谢长留连连拉连城的袖子,连城却不管不顾,冷着眼看着瞿衡。

瞿衡把注意力放到面前黑衣的少女身上,意识到她才是今日的始作俑者。眼见得有点面熟,待注意到谢长留在身边的表情甚是怪异的,终于想起这就是那个雨夜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再加上知道她是东厂宦官训练出来的,便不屑地看了连城一眼。你算是什么人?他说。

连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你不知道么?瞿衡道,我听说你是东厂前厂公的养女,他在前字上加了重音,但是庄二死后,你又是什么编制,如何能带着出这些人来?

正说着,先前几个衙役跑出来,向瞿衡报告说:容右军吐出了大部分毒物,好像暂时是没事了。

真的么?连城冷笑道,不会是梅疏影施展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

啪--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连城脸上。哼!我倒不知道庄厂公是怎么教你的!瞿衡余怒未平,怒气冲冲说道。连城慢慢把手放在刚才被打的地方,眼眸中心一点一点染上红色。

谢长留连忙抓住她双手,口中说道:我帮你揉揉,一面又道我说行言啊,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也犯不着出手打人吧。

如此逆子,不教训还得了。

谢长留皱了皱眉,我这是在救你艾,你别再添乱瞎说了,行言啊,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你还不进去看看你姐姐。

提到疏影姐姐,瞿衡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进了院子。

谢长留一边钳制着连城,一边喊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散吧啊--啊突然尖叫连连,原来是连城死咬住他的手不放。连城一个漂亮的转身,挣脱出钳制来,再借助回旋力道甩手给了谢长留一记耳光。

啪一声,响亮异常。

谢长留目瞪口呆地心里那个冤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连城荡上竹子,几番起落,便又进入院去。谢长留生怕连城为了那一耳光去找瞿衡的麻烦,连忙几个落蹿,也进了院子。

却说院子里,飞雪正在烧开水,瞿衡等人都在外面候着,样子也不算焦急,倒有几分悠闲,只有天童进进出出。

谢长留正看着,突地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连城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走了。来到正屋后面的抱厦窗下。

蹲在窗下,谢长留见连城脸上还淡淡余有红印,面露惋惜之色,他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有一个,正是相映得彰。连城慢慢扫了谢长留一眼,谢长留立马把视线转向窗格内。

纱窗下,梅疏影正在和容端说着话。

我知道那是牵机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