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容端略显疲惫地走在院落里,雾霭的光线从竹林上方慢慢显露出来。昨天夜里他跟疏影谈话谈了一个晚上,诸如庄二是谁、连城的事还有跟连城相亲的事。本来以为说一两个时辰就要结束了,偏偏他头脑不清地又提及自己为什么取消亲事,顿时疏影的脸就冷了下来,又故意追问一晚详细。
一晚上没睡,他心里把谢长留骂了千万遍。
而看到疏影如常查看早点日常事务,容端心中很有些疑惑和不忿:昨夜她受了惊吓,又审问了自己一晚,怎地还有精神?
梅疏影走到厅堂里,见着飞雪正在摆放碗碟,样子还算平和,就是瓷盘拿在手里像是耍杂耍,让人胆颤心惊。
算了,小孩子有点好奇心爱听墙角很正常,我忍。
再看看厨房里,天童两个眼睛黑成了熊猫,把柴草当成枕头抱着就睡。谢天谢地他还没把火生起来
主谋都忍了,难道要罚从犯,再忍。
长妈妈靠在门边,眼神溃散厄这个算了,我再忍。
最后疏影拿眼瞅着容端站在院子里,好了,这个是外人,可以不用忍
疏影,容端道,那个是什么?他手指向院角。
梅疏影顺着他的手看去,脸上淡淡似乎有了可疑的红云。
看起来像竹筐,又有点像簸箕
嘻嘻。天童在睡梦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疏影越发显得不自在。
啊我知道了!容端像是猛然清醒,道,这是灯笼架子吧。
嗯。你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呵呵疏影你,容端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有一回把鸳鸯绣成了鸭子。
彭-当--天童猛地磕上了灶台,飞雪终于成功地打碎了一个盘子,长妈妈掩面而去。
这顿早饭吃得艰难无比,其间途中有多次夹错了菜,伸错了碗。所有的碗碟毫无疑问地身处险境,谢天谢地等这顿饭吃完只碎了一个碗和两个碟子
吃完了饭,疏影便打发飞雪和天童去休息,自己则动手收拾碗筷。
疏影,容端站在疏影身边,良久,道:你要做灯笼的话,我帮你。
梅疏影一个一个拾揣着木桌上的碗,没有回答。
好唉。天童转过身来第一个响应,天晓得他劈那些竹子有多辛苦。
都在后院。飞雪虽然不想代疏影姐姐发表意见,但苦力不用白不用。长妈妈虽然是没有赞成,但是也没反对。
见到众人联合响应,疏影手中的碗筷差点端不稳:真那么差?
容端利索地扎着灯笼架子,竹片穿梭。他以前就喜欢玩这些,什么斗蛐蛐染香扇碧纱罩灯全然不在话下。天童把刀片递给他的时候,他推说不用,手指在竹头划弄一下,竹片即剥成两片,看得天童眼睛快成星星状,任凭飞雪怎么拉也不肯去补眠。
他做得越多,疏影心中越别扭,手一抖,又错了一笔,只得换纸重来。
不多时,容端已经扎好四五个了,他弹掉手上的屑末,过来看疏影的画。
是要在上面画花?
恩
梅花?
不。
不是梅花?容端朝梅疏影看过去,树荫下疏影,清清淡淡,容端伸出手,似乎想帮疏影拢一拢额边发丝;疏影轻轻侧头,伸手把碎发顺到后面。
那画牡丹吧。容端收回手,道:昨天这树上挂的那盏不错,可惜已经枯了。现在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不然我定送你几朵。
闻言,疏影抬头定定看向容端,眼底深处藏有说不清的东西。
疏影?
牡丹花开,花资艳丽,多一分嫌俗,少一分有欠,总觉得自功力不够。疏影复又低下头,柔声说道,手中的笔微微一颤,上面的墨液滴落在宣纸上,宛若泪迹,淡淡晕开。
疏影,你不自信。容端看了画纸几眼,说道,花开艳俗,色泽浓淡,全凭画者的感觉,别再给自己施加压力了。他一面说一面探身向前,低声道,你觉得它艳丽它就艳丽,你觉得它庸俗它才会庸俗。
这个人的面容已经十分接近,他的眼睛清和明澈,有如寒潭,可以感觉得到他吹过来的气息,越来越近。
爷,爷--阿四急匆匆地出现在院落门口。
疏影站起身来,有人找你。她说。
有急事么。容端直起身子,见阿四仿佛尿憋住地原地蹦跶,连声叫唤到爷、二爷。容端只得朝阿四走去。
阿四附在容端耳边小声说道,珍珠姐姐让我告诉您,您回来的消息已经瞒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