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当瞿衡一行人站在酒楼门口,雨反而下得更大了。有如利箭般直射地面,待触及地面,便四散而去,溅在地面泥泞上的水滴,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朵,瞬息稍逝。
这三人自是不必担心,稍候便会有府邸上差人送车轿来,只是等这一会。
先到的是的是吕调阳的车桥,他告谢后,便坐轿回去了。
雨珠从屋檐下滚落,连缀不息。
与瞿大人相处真是困难。突兀地,联珠成幕的屋檐下,曾书甑对瞿衡如此说道。
瞿衡看着他,莫名地心里起火,他虽然与众人不甚亲近,但正因如此,他从不结党营私。
他自认对很多人都很友好。
对所有人都好,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好。曾书甑对着幕天雨帘说道。
瞿衡慢慢把目光对着他。
瞿大人曾有与人坦诚相待过么?曾书甑问。
瞿衡定定地看了曾书甑一眼,转过脸去,冷笑一声:你用不着替你大伯母报不平,我们瞿家和容家的是非,论得到你这个乳臭未干小子插话么?
闻听此言,曾书甑的面色变一变,有些难看,却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似有嘲意。他本意是替大伯母来看看这个当日悔婚的人,如今看到了,研究透了,便也明白了。
曾书甑的伯母,即是容华。
瞿衡当日悔婚的对象是容华。
恰在这尴尬时刻,曾家的舆轿到了。曾书甑向瞿衡行官礼以示对上司的敬意,遂上轿子离去。
官礼,是敬意,也是疏离。
于是联珠及地的瓦檐下,只剩下瞿衡和另一对男女。
瞿衡苦笑,他怎么就忘记了,早些年容华带着捧着在各路宴席上大出风头的天才小孩,正是曾书甑。
怎么竟会忘记了。
您有与人坦诚相待过么?
他从不与人坦诚相待。
不多时,瞿府的轿子也到了。瞿衡走进轿去,想了想又折回来取了把伞递与屋檐下的那对男女:他注意他们等在屋檐下也有一阵子了,这场雨看来短时间不会停,同是天涯沦人,送一把伞。
瞿衡朝他们俩走过去,递过一把伞,他注意到那个黑衣红襟的少女,警惕地盯着他。那少女的年龄不比他的儿子瞿杰大,如果他有女儿,可能也是这个年纪。
那一男一女正是谢长留和连城,连城当然认识礼部侍郎,但事实上在东厂的生涯除了给她冷酷的心,更培养了她的目中无人。面对瞿衡的好意,她根本不屑一顾;而谢长留却不一样,他扯出个笑意道了谢,收下了瞿衡的伞。他的斗笠压得虽低,瞿衡却仍然认出当年同科进士的谢家长留。瞿衡对谢长留友好地笑笑,谢长留不得以报以干笑,与之相反的是连城的面无表情和目中无人。
你女儿?瞥了少女一眼,瞿衡随口问道。
厄不谢长留顿感尴尬,得罪了瞿恩可能没什么,得罪了连城可就
要做连城的爹可不容易。
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地眼一花,连城精致的脸已经在自己面前,随即一个温玉般的东西落在自己唇上。
瞿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如何反应。面对连城挑衅的目光,他只得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上了轿子,随即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虽然是狼狈逃去,他还是注意到谢长留呆滞的表情,想到那个表情,他竟然笑了,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