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不愿让泉落进来的,只是瞧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一瞬间读懂了他的情绪。又看到他的手里头拎了个酒坛子,不就是从前九曲酿好的酒吗?
所以到底,龙阎还是颔首微微点头:让他进来吧。
泉落每走一步,脚下就像是有千斤重担一般。
他提着酒,进了这房间里,对着龙阎的第一句话,就是龙阎的心里话: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见我的。也就唯有这么一次了,且忍耐些吧!
将酒坛子放在了龙阎的桌上之后,泉落倒是不客气地自顾自地就坐在了龙阎的旁边:今日来,是有事相求。九曲留下的酒没有多少了,选了一坛你爱喝的,便当是谢礼了。
若是有事相求的话
虽说对那坛子酒当真是有几分觊觎的,但是龙阎到底也只是笑了笑:若是有事相求,这酒就别给我了。她人都不在了,你我之间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龙阎的心里,是恨。
没错,他恨泉落,也恨自己。
恨所有将九曲变成了这般地步的人!
如今虽然九曲活了,可他也知道,这一辈子,他大约都见不到九曲那般的笑容了。而这些,眼前的人和自己,都是始作俑者!
他们不配,再喝九曲的酒!
泉落却仍旧坐在那里,抬眸瞧着龙阎,眸色之间明明灭灭:先听听我的请求吧。
龙阎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泉落这才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的,是绝望:请求你,杀了我。
杀了我?
龙阎的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倏然转头看向了泉落,却对上了他认真的眼。
或许唯有这么一次,是这般地认真:杀了我,就当是替九曲报仇了。也当是送我去陪陪她,让她一人在黄泉路上,不至于那般孤单。
呵ashash
若是这么说的话,龙阎的眼中,却更带了几分不屑:泉落,你不配!不配在黄泉路上陪着她,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以为自己说了这话,泉落总归要生气几分的。
却不成想,泉落竟似乎自嘲一般地苦笑一声,而后自顾自地将那坛酒打开了,酒香味道,便浓郁地飘散在了这房间里,伴随的,是泉落绝望的言语:龙阎,你可知道,为何我父亲是东海敖姓,我却只叫泉落?
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泉落也不拿酒杯,只就着坛子,狠狠地喝上了一口,才苦笑着继续:我父亲对我母亲,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地也要追随。所以给我取名泉落。从前我以为,我若是爱一个人,也定然和父亲一般。只是如今才知道,我算是什么东西?我连我那心爱之人都护不住,我甚至都不支自己是爱着她的,该去那碧落黄泉的,是我才对啊!
他满目苍凉,红了眼眶:是我一手将她害成了如今的地步,可后悔的人竟然也是我!不若让你杀了我,也省的让我这般日日受折磨了!
死,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
被泉落这般说着,龙阎竟然也觉得,泉落这选择不错!
可是到底,他还是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泉落的那张脸上:她死的时候,是受尽了折磨,身心俱疲的!你却竟然上线这般轻易就逃脱不成?死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可你若是死了,她受过的苦,又让谁来承受?
他若是死了,她恐怕知道了,会难过吧?
虽然龙阎是万分的不想承认的,可是即便是再活一世,九曲的心里当真能一点儿泉落的影子都没有吗?
他不信。
所以泉落不能死!
即便是他也想这个男人快点儿死。
也干脆不要什么酒杯子了,直接一大口烈酒灌进肚子里,冷冷一笑:泉落,你要活着在这世界上受折磨。受尽了曾经九曲受的折磨,你才有资格死!
原来这个世界上,连死都这般困难啊!
那一天,龙阎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服泉落。
可他没有说服自己。
他的心中仍旧恨着,仍旧不甘,仍旧还是想见那个女人一面,问问她,究竟要如何!
那一天,他也没有告诉泉落九曲还活着的真相。
那一天,他甚至忘记了,九曲还活着。
或许这是他们头一回,一醉方休。
这种感觉对龙阎来说很奇怪,明明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不是吗?
却醉倒在了一起,口中念叨着同一个女人的名字。
可如果不是泉落,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和他喝酒呢?
龙阎想不出其他人了,也不想去想那么多了。
这么一醉,便是整整三日。
九曲酿的酒,当真是好烈啊!
喝到腹中的时候没感觉,只觉得绵柔。
可却如她人一般,烈的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