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看到泉落，她的心里，一定会生出千万般的感慨。

可事实却是，她平静地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诧异，感觉到了恐惧。

其实她很清楚，她仍旧爱着泉落。

只是在经理了这么多的误会与所谓的背叛之后，她才发现，爱一个人不是她生命的全部。

从前的三百年，便当做是梦一场，将所有都托付给了这个男人。

往后的日子，她总要为自己打算一切才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她再不会有那么多的善良和天真，重活一世，她这一世，只为了自己而已！

这么想着的时候，九曲便将车帘轻轻地放了下来。既想通了这些，那个男人如今就在眼前，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觉得难受的地方了。

若这是错过，那也是得先错了，才能过。

本就错了，她还指望些其他的什么呢？

马车一路疾行，使出了杭州城的时候，九曲的脚下才稍稍松泛了些。

出了杭州城，他们就无需按照人类的模样来了。坐马车是最费事儿的，傲伽倒是往九曲的身前一站，反复自然而然一般：走吧，若是按照人类的走法，还不知何时才能到镜湖。上来，我带着你走。

九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傲伽这是要背着自己腾云去镜湖。

还是头一次，被泉落之外的男人背着，九曲从前只以为，唯有泉落才是最能让人安心的。

可如今她倒是想明白了，也看清楚了。傲伽虽说也是东海中人，可从头至尾，放眼望去整个东海，大约只有他一人是真真切切地将自己当做妹子看待的。他多少有些外冷心热，却也无怨无悔，是真心为自己开心的。

所以趴在傲伽的背上，感受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的时候，九曲竟觉难得觉得有些困了：哥哥，我有些困了，咱们何时才能到镜湖？

傲伽微微一笑，背着九曲的动作，越发温柔了起来：若是能睡着，那就多睡会儿。到了我自会将你安排好，你不必担忧。

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九曲这般的妖族甚至对仙人或是幽冥而言，休息永远都是恢复的最好方式。

九曲以为自己只是想打个盹，却没成想，真的睡着了去。

好眠无梦，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光都已昏暗了。她发觉她躺在一个古朴陈设的屋子里，从摆设到家具，都是镜湖这边的模样。

外头安安静静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自打夏娩从这里诞生，毁了镜湖的风水之后，镜湖就一点点地被黄沙吞噬。不管是龙族之人还是人间的人们，似乎都已经放弃了镜湖这个曾带给他们短暂的安宁的地方。

只有傲伽，这里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自然也是他最觉得舍不得。

九曲坐起身来，外头的风声虽大，却也觉得，已经许久许久都不曾有过这般安心的感觉了！

桌上放着的水壶还有温度，九曲自己倒水喝了些，却竟觉得肚子饿了。

既然还会感觉到饿，那便是好事。

原想着出门寻些吃食，再瞧瞧茗叶和龙溪他们都在哪里，却没成想，一出门，就瞧见了一个男人蹲在她的房门口。

听到她的动静，那男人倒像是也被吓了一跳一般倏然站起身来，无措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后退一步，眸子里带着欣喜，却又带着担忧的复杂。

九曲微微皱眉，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他：龙阎？你如何会在这里？

其实九曲只是本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做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来。

只是龙阎看的一清二楚，本就复杂的眼神之中，又多添了几分苦涩：我也是来这里疗伤的。从前你费劲了心思替我醉骨重塑的骨血，也在那一日被夏娩暗害而分崩离析。一切都要重头开始。

明明在回答九曲的问题，却到底有些答非所问。

九曲轻轻点头，倒是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朝前而去，寻找着龙溪和茗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