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还听得见的,是身下金奇那沉重而安稳的呼吸声。
铮ashash
如同梦中一般清浅的琴声,仿佛就在不远处。
九曲口有些渴,也不曾见到泉落,便强撑着起了身,发觉泉落正坐在一棵大树之后,背对着他们,调试着那他日日带在身边的箜篌。
九曲不敢打扰,只是缓缓地靠近泉落,看着那真实存在的箜篌,心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有些奇怪,甚至还有些恐慌。
可还没等九曲走到泉落的身边的时候,从泉落的右边,就走来了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清宵。
平日里的清宵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得道之人的模样,九曲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连衣服似乎都是随意穿了一下,湿着头发,眼神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反而多了些九曲看不懂的柔美在其中。
便是这孤男寡女的相处,她也似乎丝毫不避讳泉落,站在泉落的面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头发轻轻地掠过了泉落的脸,而后看向了那箜篌:这箜篌瞧着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你们既然是去东海寻亲的,又何必非要将这不必要的东西带在身上?这箜篌对你来说很重要?
九曲不喜欢清宵这般同泉落说话的模样。
泉落收起了那箜篌,只是对清宵礼貌一笑:夜色深了,早些去睡吧,今夜我来守夜,还劳烦你照顾九曲了。
泉落这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九曲其实早就习惯了。
可那清宵的表情,却僵硬地动了动,仍旧不肯离开泉落的身边,反而蹲了下来,抬眸瞧着泉落那精致的脸:泉落,你已经修成了正果,大约不记得,人间的许多规矩了吧?
泉落不着痕迹地距离清宵远了些,仍旧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模样:清宵道长,有话直说便是。
清宵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都红了红,这才站起身来:人界有个规矩,女子哪怕是脚被其他男子所瞧见了,都得嫁给那个男子,以保清明。可今日你大约是将我从头到尾都看了个便吧?泉落,你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对我负责吗?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啊!
九曲皱了眉头,忽而就想起今日清宵恳求她别将落红的事情说出去的模样。
若按照她的说法,恐怕更应该负责的不是泉落,而是那流缘道长吧!
眼瞧着清宵又要靠近自己,泉落干脆起身后退一步,银色的衣摆在空中翻飞。
他张口,在九曲不知为何莫名对他的答案有些紧张的情况下,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清宵道长误会了,我今日什么也不曾看到。何况得道之人,早就不理凡尘俗世,所以道长也无需挂心。
无需挂心?
似是没想到泉落会这般,那清宵道长的语调都调高了几分:泉落,你竟是这样的男人?你便是那九天上仙,又怎能做出看了女子的身体而不负责任的事情来?若我说,我定要你娶了我给我一个交代,也给我在东海的那些师门一个交代,你可还会拒绝我?
其实清宵本也不曾说什么,而且想想泉落作为男人,是将清宵看的一清二楚,好像她说的也有道理。
可不知为何,九曲的心里,就是一股怒气翻涌而上,让她莫名烦躁了起来。
她害怕,害怕泉落会答应清宵,拿她和他的婚约,还作数吗?
还是说,泉落想两个都要?
九曲似乎都听到了自己那紧张的心跳声。
可泉落的声音,仍旧清清淡淡:抱歉,道长。我早与他人有了婚约在先,必得信守承诺才是。
那我呢?
清宵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再一次靠近泉落,直勾勾地盯着泉落的眼睛:我难道,就这么被你看完了,自己要吞下这苦楚吗?
苦楚?她能留下这一条命,都要多谢了泉落,如今竟还敢对泉落讲苦楚?
九曲别过了头,不想再去看清宵。
而泉落的声音,也再一次传到了九曲的耳朵里:若是道长一定要泉落给你一个交代的话,那么道长动手便是。挖出泉落的眼睛,变当是对道长的赔礼。不管从前还是往后,这双眼睛看到的没看到的,都会给你一个交代。道长看,这样可否?
泉落
为了她,连眼睛都舍得下?
可她舍不得!
九曲到底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泉落,只瞧着他那一双清澈的眼啊,就在这夜色之中坦坦荡荡。
而清宵的眼中,则溢满了泪水:泉落,你便是宁可挖了双目,都不愿和我在一起是吗?难道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吗?与你有婚约之人,是九曲吗?你爱她吗?
自然是爱的!
九曲挺直了胸膛,等着泉落的回答。
可泉落只是叹了一口气,望着清宵的眼中,竟似是带了几分悲悯:求的苦,求不得也苦。所以无欲无求,才无苦。道长乃难得之女子,又何苦在泉落这残缺之身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