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涯本是随口一问。他虽然远远谈不上人情练达，但是一些与人交际之时的分寸还是懂的。那周黔既然能够把付龙所犯之事细细说来，而且便是关于知府的一些不光彩之事也直言不讳。若是这时候还要与之疏远，那就是真要结仇了。

也正因如此，陆青涯心知自己终究还是嫩了一点儿，姜是老的辣，不知不觉，就着了周黔的道儿。此时已然别无选择，那也只能配合着拉拉近乎了。

便是出于这种考虑，陆青涯才问了这么一句。本以为周黔也会随口应付一句，然后再家长里短的相互客套几句，然后便是互道珍重，各自别过罢了。

只是，出乎陆青涯意料之外，只见那周黔原本义愤的模样忽的一下子散了不少，反倒是略略显出了几分颓意：“盗窃财物者，当罚没家产，流放山海异界；奸子者，按律当斩，有数犯者，处以极刑！此人两罪并罚，少不得要凌迟而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陆青涯问道。凡事就怕转折。陆青涯一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又被人挖了个坑。他心中暗道不妙，又见那周黔吞吞吐吐，不得不接过话头，顺着问了一句。

“这厮果真是老油条一个！师父曾经说官家之人最是难缠，今日遇见了这姓周的，果真滑不留手，难缠得紧！只不过，却也不能白白被他这么算计几次，纵然无伤大雅，但终究心里不爽，总得在他身上讨回些什么才是！”

打定了主意，陆青涯神色不便，心里面却已经盘算着该如何向这位锦衣卫百户身上借力，以之来给玄同派带来利益。

“唔，首先，山上需要一个技艺高明的铁匠师傅帮忙铸造兵刃，此事应是可以让他出手。想必要比自己寻找的要稳当不少。其次，要扬开名声，振兴山门，有官府的助力，应该也要顺畅不少。外门弟子是否也可以跟他们合作？只要不涉及核心传承，短期来看，有百利而无一害！”

陆青涯暗自沉思着，却听那周黔说道：“只不过此人年岁不大，却又武功不俗，多半是有些来头。照我看来其被国法处置的可能性固然不小，但却也未尝没可能被人救走，改头换面……”

陆青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姓周的小心眼儿可真不少。可能在他的判断中，这个叫付龙的逃脱国法的可能性极大，偏生他也不敢亦或者不能对失去反抗之力的付龙下死手。这是故意抬起话头，要利用自己来做一把刀呢！

而且其话里头有两重意思，明着的是说他们实力不够，若是有人要劫走付龙，他们多半拦不住，最好有个武艺高强之人护送；暗中的意思，却是在暗示陆青涯，这人有可能逃脱国法制裁。陆少侠，你是行侠仗义之辈，惩恶扬善，可不能只做皮毛功夫啊。

说白了，就是希望陆青涯接过付龙这桩事儿，最好是直接斩杀了付龙；次之也是护送他们羁押付龙入狱；当然了，也可以选择置身事外。这三种选择里面，陆青涯选择哪一种，周黔都能进一步把握陆青涯是怎样的性情，从而决定用怎样的方式与之结交相处。

“也罢，姓周的这么想，固然证明了他的油滑老道，却也可以看出其是一个有几分正气的人。至于说利用我做刀子，那也无妨，利益关系或许比交情更加适合如今的玄同派。”

想到此处，陆青涯便认下了此事。只不过，他也心中有了主意，回头也要在周黔这里找补一些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