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立即垂了手,又犯起难来。
我发工资了。我有钱。清波当然知道外婆为什么发愁,她太熟悉她每一个哀伤的表情。
从医院回来时,夜已深,夜色很浓。
一路上万家灯火辉煌,稀里哗啦的鞭炮声时近时远,震耳欲聋;而天空中更是一波又一波的烟花盛开,背衬着黑色的夜幕,将繁华灿烂燃放到极致。
今夜有多少人家在欢庆,又有多少人家在悲伤呢?
一进院门,清波便问外婆家里有炮竹吗?
还是以前买的,好几年了。外婆问,怎么,你想放?
嗯,清波重重的应了声,我来放。
不知道还能不能放得响?外婆轻轻嘀咕了一声,毕竟搁置了好几年了。
清波道:只要没有受潮,应该放得响。
外婆从库房里翻出那年买得长鞭和炮竹,果然都干爽爽的,就交给了清波。
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也瞧过猪跑。同样,虽然从未放过鞭炮,但也是瞧过爸爸怎么放的。
清波将炮捻子往外扯了扯,以便点着后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撤退,好在现在的炮竹都是蹲在地上的礼炮,只要点一次就行。
清波用打火机点燃炮捻子后,捂着耳朵,迅速撤退到自家廊檐下,去看那炮竹在黑夜中炸出绚烂的光彩。
沉寂多年的庭院忽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将刚刚躺下去的清波妈又给吵醒。
她轻手轻脚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倚着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恍然如梦。
刚刚在医院打了镇定针后的她,除了身体很虚弱外,心情却是难得的一片宁静,一如秋天那高远的天空,澄澈纯净、无欲无求。
她只是这样软软的倚着门,目光呆呆的落在烟花上面
时间仿佛在倒退、所有的过往也在倒退,退、退、退,一直退回到七年前。
那时,清波爸还在。家还很兴旺。
那时,院子里挂满彩带、彩球、彩灯,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小叔子在院子里燃起一堆篝火,所有的子侄都兴奋的围着燃烧着的篝火奔跑、跳跃、尖叫。
男孩子们总会偷偷的向火堆里扔进一两个小炮,嘭得一声,吓得女孩子们尖叫着散开。一如眼前的清波,抱着头尖叫着四下乱窜。
而那时,男孩子们却得意的开怀大笑。
那时,客厅的餐桌上早已摆开宴席,她的那两个妯娌喜笑盈盈的操持着年夜饭,也争着让她这个大嫂坐在那不动,只等着吃
黑夜中,站在廊檐下的清波早就注意到妈妈出来了。
清冷的夜风中,她静静的审视着她,好久没有这样仔细端详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