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殿内,江离得到孙白山的肯定之后,愈发震惊。
药王孙白山,道号妙应真人,号称医术之高可生死人肉白骨。但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天下用毒第一人。
药王,又被称为阎王。
阎王要你三更死,又怎会留你到五更?
江湖传言,阎王孙白山武道修为仅是达到化虚为实的小成道境,但一身毒功却可杀大道。
再加上其用药之神,受其恩惠者不可计数,其中不乏有站在这座江湖最顶端的那一批人。其在江湖之中的地位显而易见。
据记载,阎王孙白山与玉川王陈龙玄是生死之交,在陈龙玄还只是当初那位北凉王麾下的一员大将的时候,孙白山便一直在其身旁辅佐。
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在当年那场唐莽大战之中孙白山随同陈龙玄带领苍龙十八骑千里救主,深入敌方包围圈。
孙白山用毒之极,竟在大漠大军展开最后一次冲锋前,便将敌百万大军折损过半,大漠方被迫临战改变策略,撤收包围圈。
陈龙玄这才将被设计重伤的北凉王带回。
是以阎王孙白山不战而屈人之百万兵马驰誉沙场。
在陈龙玄受封玉川王之后,孙白山便不见踪迹,有传言说是玉川王过河拆桥,恐其功高盖主便将他处死。
可谁知道,昔日阎王竟身在鬼城之中。
鬼门关外有阎罗。
陈临风和孙白山交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离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认真交谈的二人,默默退到了门外。
陈临风和孙白山相向而坐,桌上摆着一壶热茶。
“师父,这座棋盘崩溃还有多久?”陈临风问道。
孙白山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说道:“如果为师没有计算错的话,还有半月左右”
陈临风略作沉思,继续问道:“此番取舍利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孙白山拿起茶壶,给陈临风倒了一杯,七分满。
接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拿起小心地喝了一小口,试茶温,接着又是一小口,品茶香。第三口才呷茶入口。
“有一个很关键的人,你需要留意。”
“谁?”陈临风探究到。
孙白山回答道:“鬼门关的守门之人,就是城内那座鬼门客栈的主人,钟不悔。”
陈临风微微一愣,脑中浮现出那位紫衣女子,他不由吃惊得问道:“她是鬼门关的守门人?”
孙白山点了点头,神色庄重得说道:“甚至可以说在棋盘崩溃之前,她就是这座城的主人。”
陈临风一阵恍惚,在与其两次照面,他就知晓那位女子的不凡。再加上,依靠她借用的令牌,竟可让他和江离二人在鬼市中行走自如。更让人觉得震惊。
对了,令牌。想到这里,陈临风将怀中的青铜令牌掏出,递给孙白山。
孙白山接过令牌,突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问道:“‘阴司’令牌,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陈临风回答道:“那个叫做钟不悔的女人借给我的。”
孙白山一阵唏嘘,他将手中令牌仔细端详良久,才交还给陈临风,接着说道:“这‘阴司’令牌是冥界的通行证,也就是那位守门人的信物。持此令牌者,可号令百鬼夜行。想不到,她竟然会把这个借于你,实属令人惊讶。”
陈临风将青铜令牌收回,听到可号令百鬼夜行之时,这才惊讶不已。他和钟不悔堪堪两次交流,她为何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难道当真是如她所说舍不得我这身皮囊?
陈临风摇了摇头,不再深究,向着孙白山问道:“师父先前说想要取得舍利子,需要留意她,这是为何?”
孙白山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之前由于突然看到自己这徒弟拥有“阴司”令牌而有所惊讶,但很快便平定了心神,他回答道:“因为,棋盘崩溃之时,便是鬼门关打开之日,这女子三年前来到酆都,接替前任守门人之位,以身守鬼门关,就是为了防止冥界入侵。一旦那座棋盘崩溃,鬼门关的封印便不复存在,到那时,钟不悔定会竭尽全力守住鬼门关,你若想要得到那颗舍利子。”
孙白山稍稍停顿,接着说道:“就必须助她一臂之力,鬼门关不封,舍利子脱离不了棋盘,你也就无法取得舍利子。”
陈临风闻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随即陈临风笑着看向孙白山,突然满脸哭丧得叫道:“我说师父,您总不会看着你宝贝徒弟去送死吧?要知道,您可就我这么一个传人啊,我要是死人,您可就后继无人了,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才华不就埋没了吗?徒儿的死是小,您的传承事大啊。”
孙白山瞪了他一眼,而后闭上双眼,不去看陈临风的无赖模样,说道:“到时你自会知晓。”
陈临风这才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师父
最关心我了。”
孙白山提起茶壶,将陈临风面前的杯子倒满,而后起身,摆了摆手,转身向着里屋走去。
茶满欺人,这是在赶陈临风走了。
陈临风笑着将面前师父亲手倒的茶喝完,起身对着里屋喊道:“徒儿告退。”
而后走出房门,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江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说道:“等累了吧?”
江离乖巧得摇了摇头,陈临风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说道:“走,我们去逛逛这传授中的鬼市,刚才走得急,都没有好好看过。”
江离略带紧张,到底是女子,对于鬼怪之类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着一丝恐惧,再加上按照公子先前所说,街上那热闹非凡都都不是人,这就更让她感到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寒意。
二人牵着手在街上走着,看到一旁有三两儿童在嬉笑打闹,天生喜爱孩子的江离这才露出笑容,说道:“好可爱的孩子。”
陈临风促狭得看着她,问道:“你确定是可爱?”
江离微笑着说道:“当然啦,你看那个学小狗叫在逗女孩开心的男孩子,多可爱。”
陈临风依旧是笑着看着她,江离蹙眉疑惑得看着陈临风。
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颤声问道:“他们,也是鬼?”
陈临风点了点头。
江离没来由得感到难过,那双秋水眸子突然湿润,像是真有一湾秋水在其中,泛起涟漪,带着一丝哭腔对着陈临风问道:“所以他们这么小就已经死了吗?”
陈临风点头肯定到,左手一拉,将女子拉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抱住。
“公子,为什么会这样,他们还那么小。”江离缩在陈临风怀中,将头靠在他的右肩,轻声问到。
“这世上本就一直存在着诸多疾苦,幼儿夭折、妻离子散,或是花甲之后孑然一人,无人问津,都是常态。只是我的小江离有着一颗慈悲心,对着人间疾苦自然心生悲悯。之前你一直嚷着要我带你出来,说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就是外面的世界,不会像王府里面那样只有鸟语花香和世间美好。”陈临风轻轻捏了捏她精致的鼻子,问道:“后悔了吗?”
江离摇了摇头,继续将头埋入陈临风怀里,轻声呢喃道:“不后悔,能陪着公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后悔。”
陈临风环抱住怀中佳人,在她耳边述说道:“不只是这里,玉川又何尝没有可怜人,老爷子将玉川的重担交到了我肩上,我就没有选择不扛起来的理由。大哥甘愿投身沙场,为我拦住诸多阻碍,就是想要给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抚摸着怀中女子的青丝,温柔地将其理顺,接着说道:“其实我根本当什么玉川王,可是我没有选择,所以我重新开始修行,就是为了有能力去撑起这座玉川城,为了让玉川能少一些你口中的可怜人,为了老爷子能够安享晚年。世子这个身份让我无法自私,我只能扛,扛不了,也要扛。”
江离抬起头,看着陈临风深邃的双眼,在夜色和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干净,而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就被迫将要扛起整座城的人却在百姓口中那般不堪,她知道他不是外界所说那般,未知全貌,何谈评价?陈临风不说苦,但是她会心疼。
什么叫作苦?
苦源于心田,起于灵台之上,佛门有八苦言说,但这众生却又岂止八种苦。三千烦恼丝,四万万困苦陈因,苦到说不出口,才是真苦,伤人心伤人情伤人性伤人身。
江离都明白,这个男人忍受了那么多的非议却没有说过一句抱怨,没有讲过一次放弃。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后有多少人,因为他清楚如果自己不来扛,那个只知道沙场杀敌的大哥会被迫脱下战甲披蟒袍。
所以他选择扛下来,哪怕前方是万水千山阻隔,他也要用尽他的力气去看看,往前走,能不能变成千水百山。
江离心里涌出了许多苦楚,终于泪眼朦胧。她痴痴得望着眼前的男子,泪流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