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水抱着纨素的尸体重重的倒在雪地上，纨素压在他胸前，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

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湛蓝的苍穹，盘旋在空中的苍鹰，抱着纨素的手却一直不曾松开。

许久之后，他却在蓝得澄澈的天空里看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杨之水在很小时候的就知道，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当别的孩子在上树抓鸟、下河摸鱼的时候，他却只能跪在家族的祠堂里背书习武。

家族的宅院四周只有高不可攀的围墙，宅邸里充满了潮湿阴暗的气息，还有家族族长那腐朽而充满了仇恨的声音。

当他跪在雪地里背诵家训时，族长会用夹杂了钢丝的皮片抽在他瘦弱的背脊上，每一鞭子下去，便会肿起寸许高的淤血。

你要记住，我们是大幽朝的皇族，总有一日，我们要光复我们先祖的荣耀！族长的声音幽怨而愤恨，就像是积攒了数千年的怨念都凝聚在他的胸腔里。

你现在承受的每一份痛楚，将来都要十倍百倍的还给凤元朝的那些逆贼！族长对他说道。

他三岁开始学文习武，在别的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开始尝试着接触学习家族的生意。

在他七岁的时候，他三岁的弟弟也开始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哥哥，我好痛！因为他们承担着一个王朝复兴的重任，所以他们不能称呼族长为父亲，不能在受伤的时候喊痛，更不能露出任何一丝软弱。

看着他弟弟背上那交错纵横的鞭伤，他终于忍不住，去向族长提议，将杨之岸替换凤元朝的偏远的皇室血脉，这样既不容易被发现，又可以打入敌人内部。

族长同意了他们的计划，杨之岸也免去了走上跟他一样的道路，只需要在遥远的陵城里安安稳稳的做个不良于行的郡王就可以了。

而真正的凤玄卿被他的人带到匈奴去了，却阴差阳错的被赫连昊捡到，交给他的额娘抚养，成为了他的继兄弟。

杨之水这一生的色调都是灰暗的，而纨素，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彩。

当他站在画舫之上，看到那个不愿意屈就于人的绝色女子毅然决然的跳下画舫的时候，心跳便就此停了一瞬。

那一瞬间，纨素纤瘦而决绝的身影烙印在他的脑中，再也不会消失。

他看着纨素，就像是看到了当初在那栋阴冷晦暗的宅邸角落里，柔弱却坚决生长出来的一朵野花。

那朵野花是淡紫色的，娇艳而醒目。他在那个院子角落里特意用石头将那个角落圈起来，以免来往的人会将那朵花踩坏。

然而当他第二天兴冲冲的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朵野花已经被人粗暴的从石缝里连根拔起，娇艳的花瓣被重重的踩在泥土里。

他一言不发的返回祠堂，在那间摆满了牌位的祠堂里头跪了三天三夜。

此后，他再也不会对任何事物表现出多余的兴趣。

然而，遇到纨素却是一个意外。

彼时，他已经成为族长，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喜欢的小花，他喜欢看着纨素在自己为她创造的世界里肆意生长，绽放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美丽。

如果，时间能够停住，或许，他当真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商人，陪着自己的爱人，一生一世。

但是，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