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呆呆地立在原地，怎么会这样？难道，她也要像寻那样跳下去吗？不能够！他很想开口劝慰，但是心里被堵地死死的。

所有的一切，我会承担。对叶寻的愧疚，对兰允的歉意，对你的不公。所有的一切，我来承担！他的心，在呐喊。

“小若，回来吧。你不是叶寻，你有你的路，你有你的人生。”突然，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一袭白衫飞扬在人们眼里，年子清缓缓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叶寻的生命，已经结束，是惋惜，是悲怆。但，那是她的故事了，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她是个敢于担当的孩子。她在最后追随兰允而去，是因为她不愿负了他。她跳楼身亡，是你因为要换取你的生命。若不是她，当年半夜被挟持的你，早已经是孤魂野鬼了。你，虽是她心里的刺，但，仍是她体内的血，一生的爱啊——”年子清，朝着印雪伸出了手。

他没想到，季风口里的印雪竟然真的是兰无若。他今天此行，只想见一见卓远。他的干女儿，叶寻曾为他，放逐自我。

“孩子，不要再做傻事了。叶寻已经走了，他们的故事尘埃落定，你不必再背负着所有的痛苦了。”

印雪，默默地流着泪。

“……外公……我不要这样的人生，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听着，凌夕寒不禁微颤一下。

“一直以来，我都只不过是一个华丽的木偶，我身边的你们，都不是我认识的样子。你们知晓着我的一切，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我演尽了所有世间的繁华，才发现，原来我身后有着无数的金丝银线……那些故事，那么阴谋，牵动着我的神经……哪怕，一举手，一投足，一想念，一眨眼……”

“我似乎从来就不是自己，我的前十六年，为叶寻而活。我快乐着她的快乐，我悲痛着她的悲痛，我莫名着她的无措……我的现在，是为兰允而活，我为此进入季家，为此亲近卓远……如今，一切都已经远去，一切迷离，都已经清楚。我这副千疮百孔的躯体，空留着，还有何意义……”

“抱歉，我负了你们。但愿，来世，我可以为你们饮尽一世之悲痛。”说完，她转过了身，最后一眼。

她的最后一眼，留给了季风，那是凄美的，留恋的，但也是决绝的。

“你可以一跳泯千愁，一跳红颜去，但留给我的哀伤，你如何让我存活。”季风呼地跨出几个大步。惊得一旁的夏心惠，愣愣地。

“小雪，既然此生我们相遇了，我就绝不会放手。”季风继续大步向前走着。印雪听着他的话，没有转身，没有动作。她的脚尖慢慢地向前移动，半个脚面已经在边沿外了。

她看着下面的人群，看着远处的一切，心里无数的想念，此刻却全无了。

“如果，你是这样的选择。那么，我陪着你。”季风抽动着眼神，他离印雪越来越近。

“不值得。”印雪猛然转身，呵斥着他。“忘了我，放了我。我本就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值得与否，我心里自然明白。我可以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放下家庭，甚至生命，但是——我唯独放不下你。”

仅一步之遥，印雪看着他，心里的痛，是万年的积淀，是一亿年的铺陈。

“谢谢你。来生再还你。”印雪微微一笑，如此动情，她扯下脖颈间的琉璃扔向季风。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印雪嗤笑着，没想到，她留给他的，也是这样一句话。“给你一个完整的兰无若。”

转身，她轻轻后退一步，如一只白蝶，飞扬在风中。

“啊！——”所有的人，都歇斯底里地狂叫着。

“不要啊——！天啊！——”痛苦的哀嚎从法院楼顶传来。

“不要来生，我只要这一次。我对你，绝不放手。”在印雪倒下的那一瞬，季风一个大步，拉住了她的裙角。随着她，一同飞身而下。

“风儿啊——我的风儿啊——”

楼下的人，都失魂地呆滞着，他们就看着从高高楼顶下，坠落下的两个身影……如蝴蝶般翩然而下的女孩，一个紧紧抓住她的裙纱不放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