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枫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题去了。

“崔苗苗在给家长发纸，”赵毅疑惑地说，“发纸干嘛？”

“你到底能不能行，拿个望远镜还跟个瞎子一样，”彭小飞急道，“给我看看！”

赵毅还想顽抗，又骂了一声操！我爸看过来了！”

他赶紧往下一缩，顺着墙滑到了窗户下方，蹲在地上把望远镜递给了彭小飞。

“早干嘛去了。”彭小飞一把抢过望远镜，“……请家长给学生写一封信，不限长度，有感而发即可，建议以鼓励为主，哎哟，小黄老师这是要打感情牌了啊。”

“我爸知道我有望远镜，现在让他有感而发肯定只会后悔给我买了这玩意。”赵毅有点懊恼地说。

成扬看着他俩闹腾，闷头笑了半天。

突然要求家长有感而发，老妈会写什么挺好猜的，估计就是把刚才老师讲的那套搬上去，加点给他加油打气的废话，最后一句向你哥哥姐姐看齐，我们都支持你。

要论言之有物，还得看他大姐，那可太言之有物了，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过年那几次聊的他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成扬想了一番，决定向项枫学习，认真看会儿书。

他看了没多久，彭小飞突然喊他。

“扬哥扬哥！”彭小飞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你妈哭了！”

“啊？”震惊差点让成扬没压住音量，“写封信有什么好哭的！”

“不是写信，”彭小飞说，“阿姨在看隔壁的信。”

家长坐的是学生的座位，他老妈隔壁除了项枫的母亲还能有谁？

成扬顿时非常尴尬瞎看人家的信干嘛？”

他有点不安地看向项枫，项枫也刚巧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没事，”项枫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既然我妈愿意给阿姨看，应该没什么。”

那也有点不太好，成扬能看出项枫眼底藏得很深的一丝为难，心中越发愧疚。

“我还是……去看看。”成扬犹犹豫豫地说，离开位子猫腰到了彭小飞旁边。

彭小飞马上把望远镜递到了他手上。

他说得没错，老妈确实在哭，看着项晓玲桌上的纸捂着嘴淌眼抹泪的，是那种被什么感动了的哭。

项晓玲挺柔和地笑着，一边继续写一边时不时和老妈聊上几句。

阿姨真是善良。

老妈真是不靠谱。

老妈放下了手对项晓玲说话，她在说什么这里不可能听见，但成扬凭借她的嘴型读出她在说“你一个人太不容易了”之类的话。

一个人，项枫家里果然……

成扬的心都有点揪起来了，为项枫感到一阵心疼。

项枫低头写着题，手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

项晓玲会写什么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数，但既然能让成扬的妈妈看哭，那必然是提到了一些过去的难处。成扬母亲回去以后会不会和成扬聊，成扬会知道到什么地步，这些都让他感到不安，甚至害怕。

怕成扬会像同情崔苗苗一样，怜悯他。

成扬经常会谈起家人，但项枫从不和他聊自己家的事，成扬连他是跟着母亲姓的都不知道。

徐家人和项晓玲之间发生过什么，项晓玲是因为什么，怎么离的婚，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所有的一切连他自己都一知半解，埋在心里从来不去深想。

成扬在这方面情商很高，始终没有问过他。

这次以后相信成扬不管知道什么也都不会问，但项枫害怕他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用另一种小心翼翼的，垂怜照拂的方式对待他。

那将是种无从苛责，却会让项枫非常难受的方式。

成扬看了一会儿就一脸满不在乎地回来了，对他说妈就这样，爱管闲事泪点低，估计阿姨文笔比较好，让她自惭形秽了吧。”

“嗯。”项枫低头看着书，轻轻地说。

家长会结束以后，黄老师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把家长写的信发给了他们，就连崔苗苗也有一封，是黄老师自己写给她的。

老妈如成扬所料，剽窃了老师们的讲话，收尾也和成扬猜的一模一样。

比起这个，她更在乎项枫的家事。

晚饭餐桌上，她就迫不及待拉起成扬想要讲。

“我不想听，”成扬赶紧说，“项枫自己都不聊这些，你告诉我干嘛？别说别说。”

“你怎么回事儿？”老妈很不满地砸了咂嘴，“你这么要好的朋友你都不关心一下啊？人家项妈妈自己都没瞒着，我跟你说说有什么的。”

成扬还想抬手堵耳朵，被老妈一把打了下来。

“我就想跟你说，项枫这孩子太可怜了，你得对他好点儿。”老妈很感慨地说，“从小就没有爸爸，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现在又这么听话，成绩还这么好，哎哟他妈妈写那些话看得我心都要碎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成扬皱了皱眉说当然会对他很好，但跟他家里怎么样没关系，也不用你来嘱咐我。”

“这就对了，”老妈点点头，“有空得再喊他来家里吃吃饭，不过你们高三也忙……”

老妈后来又絮叨了些什么，成扬没留心，左耳进右耳出了。

他还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那完完全全是他的心声。

他会对项枫很好很好，和项枫家里怎样没关系，和其他任何事都没关系，只是因为项枫值得。

因为项枫特别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