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扬认为，仅仅因为他选了去庙里看看，就管他叫小和尚，是非常不公平的。

但项枫只喊了这么一声就没说话了，没给他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他俩继续朝前往九云寺走，项枫果然爱吃荸荠，拎着那兜雪白水灵的果子吃得停不下来，成扬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嘴没停过。

项枫一边走一边仰脸看着山上若隐若现的屋檐，嘴里咬着荸荠，吃完就摸第二个，腮帮子时不时就鼓一下。

成扬偏开头，冲着步道边的树林和山下悄悄笑了笑。

九云寺挺大，占了山腰一块风景最好的地方，建筑也古色古香，只是来看看也挺不错。

小和尚的选择还不赖。

周围的行人也陆续增加，依旧以老年人为主，但这些老人家不再像刚才来锻炼的老人一样健步如飞神采飞扬，而是大都衣着休闲，脸上带着一种祥和的虔诚表情。

辅以几对点缀其中的情侣，成扬觉得自己和项枫两个青春无限的英俊少年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九云寺和小九山一样，都是附近老年人来得多，人上了年纪退了休，身体闲了心就越发扑在儿女身上，而当代青壮年儿女最让父母操心的事之一便是婚事。

所以九云寺主营求姻缘，副业求子，同时也发展各类庇佑儿孙的祈福业务。

成扬无语地看着寺庙院子里的姻缘树，心潮澎湃难平。

这树是棵参天蔽日的高大菩提，非常漂亮，壮硕的根系把地砖都顶得起伏不平，挺大的院子被它的树荫遮了个全。

菩提树的枝干上全绑着一根根的红色布条，不知多少年多少人积攒下来的祈愿像一树不谢的繁盛红花，荫凉中时不时就有风起，布条在风中摇曳，有的尾端还坠着铃铛，清音不断，恍然间仿佛会有花落。

有对小情侣也买了布条，从侧面经楼的二楼探出身，认认真真往树枝上绑。

绑完他俩还接了个吻。

成扬看着这二位，脸都开始烫了起来。

“我们也来绑吧。”项枫在他身边说。

成扬猛地看向他，脖子都差点扭断。

项枫正抬头看着菩提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映得他的表情越发光明磊落，纯良无辜。

“啊？”成扬感觉自己声音都尖了不少。

“怎么了？”项枫非常平静地看着他，带着点淡淡的疑惑，“马上高三了，图个吉利。”

“我们需要图这种吉利吗？”成扬声音里充满浓浓的不解。

“你也太自信了。”项枫笑了起来，“你名次还不如我，跟我嚣张呢？”

名次这个词让成扬明白了点什么，他偷偷看了眼最近的树枝，终于在一堆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中找到了几根学业进步金榜题名。

项枫原来是这个意思。

成扬把自己莫名其妙涌出来的失望压了下去。

在他发愣的时候，项枫已经转身买了两条布条回来了，两根红布都一样，一端写着学业有成，一端写着身体健康。

“还有这种一条写两句的，”项枫看着十分满意，“挺好。”

“谢谢。”成扬接过布条，跟他一起找了根枝丫绑了。

和项枫一起抬着头，往树枝上绑红布的时候，成扬看着满眼的红，和叶片间碎珠一般的阳光，忽然有些恍惚。

如果布上没有字，那这一幕，简直……

咔嚓。

旁边突然传来的快门声让两人都看了过去，一个年轻女孩正在偷拍他俩绑红布的样子，猝不及防被正主抓获，那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比树上所有布条都红，成扬都害怕她下一秒就开始喷血。

她颤抖着退了两步，嘴唇开合了几下，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最后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哀叫，抓着手机仓皇逃走了。

其实也没什么，成扬想，拍得好的话能不能发我一张啊？

问题是为什么要拍呢？虽然是两个帅哥一起往姻缘树上绑红带，但我们绑的可是学业有成身体健康，一点儿其他意思都没有。

不过在她眼里看起来可能未必是那样。

“你的脸好红啊。”项枫绑完转过身，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没事吧？拍了就拍了，反正她也不认识我们。”

“满树都是红的，”成扬对他笑了笑，“你看错了吧。”

姻缘树不远处就是寺庙的大香炉，二人绑完布，决定干脆顺便上柱香。

“上了香灵一点。”项枫还挺认真地说。

香得到庙里的小铺面上买，两块钱一根，四块钱三根，项枫买了六根，卖香的和尚找给他两枚硬币。

“这定价好奇怪啊，”成扬悄悄说，“听了这价还会有人只买一根吗？”

“有啊，”项枫把两枚硬币在成扬面前晃了晃，“只有两块钱的人呗。”

他俩一起笑了。

大殿里人不少，挺多老太太在那拜求子观音，项枫和成扬实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随便转了转，欣赏了一下梁柱上的彩绘就出来了。

大殿后方有一群雅致的木质建筑，摆了不少功德箱，是一些偏殿和经楼。

在一个说显眼不显眼，说隐蔽也谈不上隐蔽的位置，有个算命的小摊。

一个穿着僧袍的老和尚非常慈祥地坐在板凳上，面前的小桌上摆了签筒和经幡。

成扬看了他几眼，和项枫一起逛到走廊上时，他抬手搂住了项枫肩膀。

“不图个吉利去算算吗？”成扬含笑说。

“算命叫什么图吉利。”项枫高深莫测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算了又怎样，知道了又不能改变什么。”

“唉呀这位神仙，”成扬压低了声音笑个不停，“你装得跟个高人一样，其实特想算吧？都默认他能算准了。”

项枫一僵，抿唇拧开了脸。

成扬又闷头乐了一阵，才放轻了声音说觉得他应该算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