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床头柜上唱着征服。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它掐了。
隔了几秒,手机又开始响。
“就这样被你征服——”
成扬往枕头里拱了拱,又把它的声音摁了下去。
他第三次被吵醒的时候,终于想起一件事。
这好像不是我闹铃。
成扬从床上一跃而起,把电话接了起来。
“早啊。”项枫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像一阵清晨含露的凉风,扑面而来让成扬瞬间清醒了。
“早。”成扬说。
他嗓音里带着点才睡醒的低哑,顺着电波刺得项枫耳朵一麻。
“刚爬起来吧?”项枫笑了一声,“去洗把脸,醒醒神。”
“已经醒了,谢谢你。”成扬也笑了笑,“学校见。”
项枫说话算话,说五点半就五点半,第一个电话是掐着点儿打过来的,虽然被成扬挂了两回,但现在也才五点四十。
天蒙蒙亮,还有半轮月亮慢吞吞地没来得及下去。
成扬站在阳台上,在晨风中拍了拍脸。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睡了三四个小时,但他现在莫名其妙地浑身舒坦。
可能是被项学霸的学霸之气传染了。
成扬把自行车踩得跟风一样,早早到了学校,总算自己交了一次表。学生会的高一学妹还反复盘问他到底是不是成扬,如果是,他用什么办法让痘好得这么快,求他分享分享。
今年新生还真是有点脸盲,他心想,就记得项枫那几颗痘了。
“多喝热水。”成扬告诉学妹。
回到教室他忍不住也盯着项枫猛瞧,发现项枫的痘好像真的又少了几颗。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很多热水喝成这样的。
“今天提前到校,”他对项枫说,“感觉自己又是好学生了。”
“本来也是好学生。”项枫瞅了他一眼,掏出一叠卷子递给他,“期中试前把这些写了。”
“嗯?”成扬接过来翻了翻,卷子没头没尾,只有题,也看不出是什么学校什么练习册里的,“老师发的?怎么连标题都没有。”
“我出的。”项枫说。
“啊?”成扬顿时有点震惊地抬头看着项枫。
“还有几份过两天再给你,”项枫说,“考前做一遍,期中试估计就考这些东西。”
“你这算是划重点还是押题啊?”成扬说。
“我这叫根据逻辑合理推测。”项枫答道,“先应付一下,冬令营不是十一二月份吗?滑得太厉害也不好交差吧?”
“今年是十二月。”成扬说。
他又仔细看了看题,应该是项枫自己学习的时候顺手整理出来的,而且和之前列给他的章节习题联系挺紧密,所以虽然每科打印出来都有不少张,但真做起来应该也花不了多久。
挺适合给他临时抱佛脚用。
他靠这些过了期中试,总算没考太难看,黄老师也没再找他聊天。
期中考试以后学校文体周又开始筹备了。今年还发了张时间表,列明了各项活动的具体日期,从最早的各类球赛和拔河,冬季校运会,一直到最后的元旦晚会。
歌手赛赛程拉得很长,初赛现在就能报名,中间一次复赛,决赛和元旦晚会合并成一场,名字叫校园歌手大赛决赛暨元旦晚会。
“今年怎么不强制高一出节目?”成扬看着时间表啧了一声,“是不是老简纠集愤怒的高一群众上哪儿投诉咱们学校了?”
“他们咋不早点投诉。”他遗憾地说。
“改自由报名了,要求至少五个。”项枫看着元旦晚会旁边的几行小字说明,“你今年还报校运会吗?”
“不了,我去年锋芒太盛,容易招致嫉恨,应该及时功成身退。”成扬高深莫测地说。
其实是因为他今年实在没时间。
虽说是高三前最后的课余活动机会,但成扬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整日埋头刷题,实在无法分心。连去年就邀请他加入校队打联赛的校篮队长,都被他给拒绝了。
成扬大致点评了一下那些他无法参与的活动们,就把文体周抛到了脑后。
倒是项枫,对着时间表考虑了几天,然后找到了李婉宁。
“麻烦帮我报一下歌手赛。”他说。
“好的。”李婉宁冲他笑了一下,“去年我就觉得你唱歌应该不错,就是一直在低声部镇场没显出来,乐感也好,谱子改得挺厉害。今年终于愿意参加啦?”
“嗯,”项枫也勾了勾嘴角,“今年决赛日期定得挺好。”
李婉宁没听懂,他也没多解释。
初赛非常简单,开了间空教室,各年级报名的找节自习课排队到音乐老师面前唱首歌,水平不错的就给过了,听的人也不多。
所以,虽然项枫开口才唱第一句,他那位音乐老师眼睛就亮了,瞬间给了过,也没有引起太大范围的讨论。
复赛的时候,评委除了学校带艺术生的老师,还多了一个艺术生组成的评分团,这才激起一些流言。
“诶,听说没有?”彭小飞趁着课间刷贴吧,“他们说今年高二要出一个歌神。”
“扯吧,咱年级能有什么歌神,”赵毅说,“要出早出了,高一的时候上元旦晚会唱歌那几个哪个能听。”
“嘿你这语气跟帖子里的杠精一模一样,”彭小飞乐了,“这回复是不是你发的啊?”
“这叫智者所见略同知道吗?”赵毅说。
“歌神不一定有,学神就坐旁边呢,是吧枫哥?”彭小飞喊了项枫一声,“蹭蹭学神,下次月考就稳了。”
“啊?”项枫从练习册里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您继续!”彭小飞看着项枫笔下如飞,赶紧缩回去了。
成扬和项枫一样,埋首于题海,对这些事无知无觉。
就连项枫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力。
有了他电话叫早,成扬近来一直提前到校。平时除了听课就是刷题,连话都少了。
项枫学习一直抓得很紧,但成扬以前仗着聪明,虽然成绩不错,却并不像他一样仅靠自律就能非常勤奋。
能看出来成扬其实不太适应密集的强化训练,虽然项枫感觉他节奏还好,但成扬一天比一天疲惫,眼圈都开始发青,眼下的阴影出现以后就一直没再消过。
连下巴都有点瘦尖了。
看着怪可怜的,项枫心想。
校运会不算放假,但对不参项目也不搞后勤的同学来说和放假差不多。
周六日两天,大家要么在操场上,要么溜出去玩。只有成扬还留在教室里做题,项枫也不觉得校运会有什么好玩,便和成扬一起待在教室学习。
空空荡荡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项枫恍惚中发现确实有点暑假时的感觉。
暑假那时候,阶梯教室大,大家座位互相隔得很远,他和成扬坐在彼此身边,面前只有成堆的题,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耳边是沙沙的写字声,仿佛整个世界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
成扬说,他想念这种感觉。
项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体会到的惬意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虽然并不一样,却又十分相似。
校运会期间照常上晚自习,但白天跟月假一样没课,还能和大家一起比赛疯玩,同学们都有点放飞,氛围相当轻松,四周杂乱的嗡嗡声一直没有停过。
成扬沉住气坐了一节课,终于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对项枫说去操场走走。”
项枫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但成扬出去以后他从桌肚里掏出一个袋子,提着也跟出去了。
秋末冬初的夜晚,空气里浸着凉意,天上一点儿云影都没有,满眼明净的星辰。
项枫在跑道圈里的足球场上看到了成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