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扬胡思乱想着，感觉像捂了一肚子躁动不安的扑棱蛾子。

晚会照例是高一打头，成扬痛不欲生地忍过五个烂得千奇百怪的敷衍节目，总算等到选手们上台。

第一个，唱得不错，不是项枫。

第二个，还行，也不是项枫。

第三个，花腔女高音，挺牛，可惜不是项枫。

最后他满脑子就只剩下怎么还没到项枫项枫是不是驴我项枫你去哪儿了项枫项枫项枫。

然后，可能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呼唤，也可能是单纯轮到项枫的序号了。

项枫上台了。

成扬一直疯狂鼓动的心，忽然就开始往下坠，他突然觉得非常紧张，是那种呼吸都有点发紧，手心冒汗，却听不见心跳声的紧张。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比台上的项枫还要紧张，因为项枫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灯光没有全亮，舞台烟雾中项枫抬指敲了敲话筒确认话筒状况，很轻松自如的感觉。

起范了，成扬忍不住想笑。

伴奏声起，简单的吉他音中，项枫声音略略压低，唱出起首两句。

他声音本就好听，唱起歌来更是有种别样的巨大魅力，像一泓清寒的秋水，叫人忍不住想侧耳聆听。

操场上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好像浸在那寂寞的旋律中连鼓掌都忘了。

直到第三句开始，项枫声音一扬，歌声和伴奏一起激越起来，在操场上盛大地展开，台下才终于爆发出疯狂的欢呼和雷动的掌声。

而成扬，在项枫开口的那一瞬间，他身边的一切就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同学们因兴奋而骤然激昂的呼叫，空中疯狂挥舞的彩棒荧光，他全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只有项枫。

他的所有感官都凝聚在项枫的目光，项枫的声音中，万物的形状，无穷的色彩，从过去到未来的全部，都从那里重新诞生，伴随着项枫的歌声铺展盛开，变得光芒万丈，连操场上被风扬起的尘埃都在那歌声之中璀璨生辉。

成扬不懂所谓唱功，音准，技法。他只知道，那个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熟悉的声音，在今天让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以项枫为中心，为项枫而存在的世界。

可能是距离隔得远，可能是灯光和妆造，项枫脸上的痘完全被掩盖了。成扬发现，他以前的判断半点没错。

项枫真的很会长。

他身材很好，高瘦又结实，身姿挺拔。看不清他的痘，却又能看清他完美的轮廓，还有那双在光下灿若星辰的眼睛。

“……接一个刻骨铭心的吻……”

唱到这句的时候，项枫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自己唇上轻轻一碰，然后笑着伸向观众。

非常潇洒自然，小小的举动挥洒着骨子里透出的帅气。

他的飞吻朝着自己班方向，却把全场气氛都点爆了。

不知是不是观众们太吵，成扬有点头晕。

也可能是因为项枫的目光好像和他对上了，他才这么晕乎。

项枫带笑的眼睛很快移开，成扬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初吻已经被项枫一嘴啃没了，这人现在还疑似对着他抛飞吻，非常像在故意内涵他。

但是他望着项枫在灯光下的身影，听着他如同午后阳光般慵懒而朗润的歌声，又觉得心跳变得很快。

他看见项枫站在光影错落的舞台上，唱出“献给我注定孤独的余生”，恍惚中感到一种宛如梦境的不真实。

这么灿烂又耀眼的人，余生怎么会注定孤独。

一直到项枫唱完，成扬的神智才逐渐回笼，跟着身边同学一起给朝台下鞠躬的项枫用力鼓掌。

“歌神！牛逼！”彭小飞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大吼，“项枫不是歌神我就把我头吃了！”

成扬觉得倒没必要赌这么大，但他也同样认为项枫不可能不是。

整场晚会下来，场面最热烈的也确实是项枫唱歌那几分钟，后面的选手上去唱的时候，观众甚至都有点萎靡不振了。

所以宣布决赛结果的时候成扬几乎懒得看，简直完全没有悬念。

可他错了，项枫没拿到第一。

观众评分项枫一骑绝尘，但专业评审，也就是学校负责带艺术生的声乐老师给他打了第二，把最高分给了之前那个花腔女高音，两项分数加一起，老师们的评分占比更高，于是项枫总排名第二。

成扬虽然有点替项枫遗憾，但听见有胆儿大的冲评委席一阵狂嘘，又觉得挺好笑。

群众的嘘声迅速被巡逻老师摁了下去，前三名的选手再次上台，轮流发表获奖感言。

花腔女高音穿得像坨融化到一半的奶油冰淇淋，客客气气地感谢了一圈老师同学观众评委灯光音响主持人。

她发言完毕，主持人把话筒递给项枫。

台下顿时响起小片的尖叫，喊着歌神。

项枫一脸平静地站着，看不出对名次有任何失落，他接过话筒，手指在话筒上轻轻敲了一下，抬眼，说之所以报名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在今天的决赛上说一句话。”

他笑了笑，看向成扬的方向，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疑问，他的目光和成扬对上了。

成扬忽然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项枫伸手掏了掏卫衣前兜，摸出来一个小圆筒。

成扬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飞出来了，没等他猜出个答案，项枫就已经抬手在圆筒底下轻轻一转，一大把金色的碎纸屑被嘭得一声打了出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地四散飘扬。

是个小礼炮。

全场都陷入了沉寂，安静的操场上礼炮打响的声音被音响放大，和项枫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一起撞击着成扬的心脏。

项枫站在那片飞舞的金光中笑着说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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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引用歌词：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赵英俊

是我最喜欢的音乐人之一。

谢谢你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