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八个多月,不到37个周期,医学上把这种孩子定义为早产儿。
开学在即,陈最爸爸因为女儿调班的事没少在阳台抽烟,和陈最妈妈的联系也比以往频繁,孕期的女人总是敏感,压力大的男人总是暴躁,话不投机,两人就吵了起来。
一下动了胎气,因为宫缩剧烈伴随而来的疼痛使得羊水早破,还好及时送到医院进行了手术,这才使得大人和小孩都平安无事。
这一天,陈最刚好回家,带着妈妈嘱咐她交给爸爸去找领导的礼盒,刚到楼下,就看到了救护车。
她感觉不妙,楼层不高,没等电梯就冲上了楼,气喘吁吁到门口的时候,被刚好开门的奶奶推到了一边,腾出空间给医生抬担架。
虽然是下意识的一推,但这一推,把陈最的心推到了悬崖边。
爸爸攥着继母的手,嘴上说着“老婆,我错了,你一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一定没事儿的。”
担架上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肆大哭。
陈最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默默留下了眼泪。
那一瞬间,她居然有一个非常罪恶的想法:和你的孩子一起去死吧。
医护人员和爸爸奶奶都走了,留下一片不真实的清净。
陈最打车去了医院,问了护士阿姨跑到了手术间外,隔着长长的走廊,听见奶奶在非常生气的教训爸爸。
而爸爸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双手抓着头发,低头没有说话。
像一个犯了大错正在受老师教训的小孩儿。
等着叫骂声停息,陈最慢慢走上前。
“奶奶,别担心,没事的。”
奶奶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把脸转向一边。
爸爸抬头,略带平和的语气说“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陈最忽然感觉手里的礼盒异常沉重,并且无处安放。
“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还有一个周就开学了,她让我转告你:麻烦了。”
“都离婚了,还整天找你爸干什么?房子要了存款分了人就走了,把你留在这,怎么不带走。”奶奶依旧没有看她。
陈最听到了奶奶小声嘀咕的话“就是个麻烦。”
我就是个麻烦?
悬崖边的心被彻底推了下去。
摔得稀巴烂。
陈最把礼盒放在爸爸旁边,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说: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她走的时候没有要一分钱。
然后大步离开了。
陈最是个骄傲的人,强忍着泪水,确保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后,跑向了医院顶楼,蹲在墙角,双手抱住膝盖,埋头痛哭了起来。
爸爸居然没有找她。
连个电话都没有。
嗡,手机响了。
“我明天就到舅舅家啦,要出来见见吗?想你!”
发件人:凌薇。
“好。我也很想你。”
那个下午陈最在天台呆了很久,直到眼泪被风吹干,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后,她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和眼前的防护网,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痛苦与悲愤中会选择轻生。
可撒手人寰哪有那么容易,一死百了并不代表一了百了。
何况大部分人活着并不一定贪生,但总归会怕死。
陈最也会害怕。
见面,陈最脸色并不好看。
“你说我要是跳楼了我爸会后悔没来找我吗?”
“瞎说什么呢?”凌薇摸着陈最冰凉的手,“你不是说要当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吗?”
陈最低头,未说出口的诅咒消失殆尽,幻化成羞愧与自责。
还未谋面的弟弟有什么错?
凌薇很担心陈最,但也只能做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