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江书转过头去，眨了眨眼睛，面上似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我没有压抑情绪哦？”
五条悟在担心江书，这件事只有家入硝子隐约察觉到了。
彼时，她手里夹着一根烟，站在旁边看着五条悟不停摆弄手机的样子，淡淡吐出一口雾：“也许是没有信号吧，他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五条悟关掉手机，一如往常地笑着抬手摸了摸头发：“是啊！一定是那帮老头子太气人的原因，我都忘了江书已经是一级咒术师了。”
家入硝子轻轻弹了弹烟灰：“该说恭喜吗？记得不久之前你把那孩子捡回来时，他还是个普通人。”
“准确来说，是有天赋的普通人。”五条悟纠正道。
他隐藏在眼罩后的双眼不知道看向何方：“那孩子，就算不进入高专也免不了要走这条路的。”
家入硝子不说话了。他们都懂“天赋”二字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沉重的枷锁。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也不用逼那么紧，适当让他休息休息吧。”
别的她不太清楚，但是知道为了锻炼江书的近战能力，五条悟和二年级的学生经常盯着他练习，虽然江书经常逃跑摸鱼，但还是坚持下来了，好像也从没说听他说过后悔选择了这一行之类的话。
以一名一年级学生的身份来说，他做得足够好了。
“哈？你在说什么啊。”五条悟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就委派高难度任务这种事，我可不知道啊。”
“动作还真快。啊啊啊烦死了，干脆给他们个教训好了！既然这么喜欢算计人的话”
看着五条悟赌气似的说出这种话，家入硝子无奈：“总说这种话，也稍微考虑一下校长的为难之处吧。再说之前那个虎杖悠仁差点被杀掉也没见你这么生气，这次怎么”
“当然是因为，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啊！”五条悟轻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
家入硝子留在原地，指尖幽幽地腾起烟雾，她没有追过去也没有反驳或是申辩什么，只是微微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仅仅是从这些性格各异的咒术师当中，就能看出来了。相比之下，虎杖悠仁作为一名咒术师，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令人感到稀奇的爽朗性格。
同样，也是最值得倾注信赖、可以放心的那种人。
倒不是说江书不值得信赖，只是
五条悟仰面躺在江书旁边，随口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江书思考了两秒钟，“既然已经是咒术师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呗。忙的时候去祓除咒灵，其他时候就歇一歇看看书什么的。”
还能有什么打算。
五条悟沉默了。
就是这个。仿佛游旅的过客一样的行事准则，佛系并且随遇而安，没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也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换句话说，就是缺乏前行的动力。
动力和目的太过强烈可能会导致人钻进死胡同，但如果完全没什么目标，又会很危险。
如果最先遇到他、发现他潜力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特级咒灵，或者假的夏油杰，恐怕他也会不假思索地加入他们那一方。他就是会做出这种事。
他换了种说法：“咒术师，在你看来是怎样一种职业？”
虽然奇怪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但江书还是不由自主陷入了思索。
毕竟一到这个世界就被迫接受了咒术和咒灵的存在，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思考过。当然，也有犯懒的原因。
他很早就接受了自己是确确实实来到了一个真实世界的事实，并没有选择逃避，因此才会去练习近身战斗。然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个念头还是多少影响了他，平日里待人处事的一些极端性格被无意间放大了。
再加上受到这里的人的影响，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经历完全不同的事。
现在客观去思考一下自己做过的事、所处的立场，在咒术世界的环境之下——
“果然跟普通的社畜没什么区别吧？虽然说是学生。”他恍然大悟。
“你这个说法，跟七海海有点像呢。”
“七海先生是一个很成熟很透彻的人，我很尊敬他。”
“那么，将来如果因为任务需要去杀人的话，你会犹豫吗？”
突然问这种问题，难道说又想骗自己去执行任务？江书警觉地望着五条悟的侧脸：“诅咒师？”
“差不多吧。”
“非做不可的话，我当然不会犹豫。”江书慢慢叹了口气，“我只是感觉有点累罢了。严格来说的话，我早就跨过那一步了吧？改造人也是人，哪怕是最后一刻，它们所承受的痛苦也不比其他无辜的人少，都是一样的。”
“我只是，稍微有一点迷茫而已，就一点点。”
“我知道了。”五条悟坐起身来，伸出大手再次揉了一下江书的脑袋，“好好休息。”
他走之后，江书呆了片刻，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那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只有捡回来的黑猫在那里徘徊。
江书一手捞起黑猫，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样就可以多偷几天懒了吧？我真是个天才。”
江书最赞同七海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是：“劳动就是狗屎。”这句话他愿奉为至理名言，刻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虽然对于利用了老师的担心这点有一点愧疚他也不是不知道老师的想法，毕竟一向轻浮随性的人突然认真起来了，要么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么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有问题。
而且，他其实很想吐槽一句，五条老师真的不太适合充当什么人生导师，所谓以身作则，老师平时那副样子根本没办法做到让人真正信服好吧。
偶尔认真起来不那么让人想打他了，但是江书又不是什么犯别扭的小学生，因为一两句关心的话就要对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了——当然也没什么好谈的。
他知道五条悟在想什么，这就够了。
意外的多了种轻松的感觉。
黑猫再次打起呼噜，江书在这拖拉机一样一重一重的呼噜声中意识渐渐陷入混沌，即将要彻底睡着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