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那丫头哆嗦的更厉害了:“后。后院儿的井边。”
孟菀的脸色一白,便松开了那丫头的衣领子,那丫头也顾不得喘气,忙不迭的磕头道:“真的是奴婢捡来的,奴婢没有撒谎,真的在井边捡的,奴婢瞧着好看便留下来了,王妃,您相信奴婢吧。”
话音未落,孟菀却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带起凛冽的风,莹白的裙摆,在漆黑的夜色当中,凄然而飞。
后院儿的水井,是建衡王府时特地留下的,为了蓄水之用。
孟菀去的时候,暮词已经按着她的吩咐让人将水排干,有人提着八角灯趴在井口,井很深,就着灯光依稀可见井底有个身影躺在那里,他转身,大喊:“下面有人。”
孟菀一来就听到这句话,一颗心猛的沉到了谷底,几乎踉跄着脚步站不稳当,若不是暮词扶着,只怕就要摔倒,这会儿也只能死死的抓住暮词的手,浑身颤抖。
她怕,哪怕见惯了生死,却依旧不敢想象,若井下面捞出来的是暮词,该怎么办,更不敢想象,在这样的水井中泡了一日,又会是怎样的情形。不敢想,她真的不敢想,只能站在那里,一手抓着暮词,一手,死死的抓着那枚簪子,那枚今儿个一早她亲手为欢颜戴上的簪子,动也动弹不得。
孟菀时常会想,若是她有欢颜这样一个妹妹该多好,不是孟珺瑶,而是欢颜。
一起长大,一起出嫁,而后一起孝敬父母,一起看着小芸儿长大。她也时常会想,其实就算不是亲姐妹也无所谓,在她的心中,欢颜是跟家人一样重要的人,就算没有血缘,她们也依旧是姐妹,她会给欢颜安排最好的,不会委屈她半分。
只是上一世,这个愿望泡汤了,欢颜早早便离她而去,原本以为这一世终究有机会补偿,然而,老天再一次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欢颜死了,在那冰冷的水中不知浸泡了多久,浑身僵直的躺在那里,没有往日的笑靥如花,只那么静静的躺着,一动也不动。
孟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不远处就那么静静的瞧着,良久,不能动弹半分。
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分明先前还好好的,分明一大清早还见了面,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可是怎么转眼间,她就这样去了?实在是难以接受!“小姐”
孟菀在一旁,看着孟菀脊背僵硬的站在那里,目光一眨也不眨的落向了欢颜身上,却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瞧着,不免心中发慌,小声的叫了一声。
孟菀却依旧没有动,仿若一切都定格了一般,只有两行热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落下,一滴两滴,就那样静静的滑落,落在衣衫上,消散在风雨中。孟菀似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有无数的人影攒动,想要看,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有些发晕。
她不禁皱了皱眉,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头会这样的晕?思绪一点一点的游弋,回到昏倒前的那一幕,她好像是在后院的井边,似乎有一大群的人。人。
念及此处,也不知怎么的了,她忽而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入目的是雪白的纱帐,层层交叠中,尽然是她寝房的模样。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屋里点了灯,忽明忽暗的晃动着,瞧出去,只见一个人影来回的走动,她低低的唤了一声“欢颜”
,进来的却是皇甫谧。
“菀儿”
皇甫谧正在外头来回的走,心中担忧不已,听到屋内的动静,忙不迭的掀开帘子进门。
见孟菀正支着身子预备起来,长臂一身便顺势扶住,将她揽在臂腕中,轻声低语:“身子还很虚弱,躺着别动。”
皇甫谧的面色尽然是疲惫,声音也略显沙哑,紧紧的圈着她,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一阵的担心:“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菀一时之间竟真的没有回过神来,望着皇甫谧担忧的神色,她有些不解:“我。怎么了吗?”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思绪混乱到她有些理不清的地步。
皇甫谧愣了一下:“你。”
话音未落,孟菀已经掀开被子:“我记得我好像在后院儿。”
身子却猛然一滞。
后院儿,水,欢颜。她猛地抬起头,混乱不清的思绪也在这个时候通通涌上了心头,欢颜从井中被打捞上来,然后。“欢颜呢?”
她似乎愣了一下,可是声音里,却带了颤抖。
胸口剧烈的痛,还有昏睡前的记忆无不昭示着真相,她陡然抓住了皇甫谧的衣襟:“欢。欢颜呢?”
她的眼中骇血,丝丝乍现,那模样甚是骇人,紧紧的望着皇甫谧,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的皇甫谧一阵的心痛,他抬手,抚摸着她苍白无血的脸颊,几不可闻的叹息:“对不起,欢颜已经。已经去了。”
嘎似乎有什么声音划过耳边,孟菀整个人一僵,像是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一般的,“你。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