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麦心中翻滚,她没想到林启辉会知道她偷他照片的事,想当年,她十八岁,那样张扬的年纪,却只能日日隔着玻璃望着他的照片发呆,潮水般的思念让她如痴如狂,最后竟在一个夜里砸了橱窗华丽丽地偷了他的照片,而后把他的照片上了一层塑胶,藏在枕头底下,就这样,陪了她大学整整四年。
陶麦想走,林启辉抓住她仍是不让,陶麦咬牙,一脚踹上他的腿弯子,他却直挺挺站着,动也不动一下,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脚,陶麦一阵气一阵臊,抽了抽脚却也抽不出,边上还有不少g大学子们盯着他们看,她只觉热血上涌,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眼睛看向碧烟湖,也不知怎的,脱口道:“你去把我鞋子捞上来,我就不走。”
林启辉眉眼一动,急切道:“真的?”
陶麦抿紧唇不看他也不说话,碧烟湖这么大,他想捞上来两只落在不同处的鞋子,简直做梦,她不过是想的一个缓兵之计。
林启辉却当了真,他朝边上看热闹的人喊道:“我妻子鞋掉进了湖里,我现在下去捞,麻烦你们帮我看着她点。”
陶麦跌足恨声,这林启辉,明摆着猜到了她会乘机离开,却向着众人这么一说,让她不好意思独自走开。
围着看热闹的同学们只当眼前的这一对是他们学校毕业的学长学姐,卿卿我我的一对夫妻。听俊朗的学长如此吩咐,不禁哄笑着答应。
陶麦脸色发黑,林启辉已然放开了对她的钳制,脱了西装外套塞到她手里,“你等我。”
轻轻的三个字之后,便见他利落地转过身褪下鞋子跳进了湖里,周围人立刻响起了莫名的欢呼声,好似没想到学长说的是真的,好似没料到仅仅是一双鞋子,这么大个湖,单凭他一己之力,又是天黑,怎么捞的到?
陶麦也怔住了,她看见林启辉在湖中划动着胳膊,时不时吸一大口气沉下湖底寻找,在憋气的时间没想到居然这么长,她起初感觉他第一次沉下去时,足有五分钟,可第二次第三次足有十分钟以上,她的胸口越来越不舒服,说不清的滋味在胸口涌动,撞击着她的心防。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启辉竟真的捞到了一只鞋子,他举着鞋子游到岸边,放在岸上,他被水浸润的黑眸看向高高站着的陶麦,说道:“还差一只,你等我。”
而后他回过身,往湖中央游去,那一只,是她在盛怒之下扔到了湖中心。
陶麦看着他游走的身影,心里不可抑制的酸涩,她看到岸边围了更多的人,她听到女生们说哇,林学长好浪漫,她听到男生们说林学长好样的,他们一定很爱彼此,他们一定很幸福……
她不能哭,不想哭,眼泪不是早就流干了吗?可该死的,眼睛里热热的,湿湿的,不断溢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下雨了吗?为什么她脸上一片水渍?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仓皇而逃了。
她告诉自己,陶麦,不要怨,不要恨,你孤单奋勇爱了这么多年,他虽负了你,但终究为你做过如此浪漫的事,哪怕没有结果,哪怕以后各自陪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完一生,当想起g大百年校庆的这一晚,满天烟花下的拥吻,他跳湖为自己捞鞋的过往,看,多么甜蜜,多么珍贵的记忆。
这一晚,陶麦光着脚,从g大徒步走出校门,在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司机见她泪流满面,不由感叹道:“今天校庆,这些个数十年才回一次母校的人,个个感动的都哭了。”
陶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见司机大叔说的什么,一路很快回了家。
路过大堂时,保安见她赤着双脚不由吃了一惊,上前关心地问了一句,她却笑着说没事,直到乘电梯回到家,重重地把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里,她才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意地宣泄而出。
这一晚,她临场脱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脑海里都是林启辉在湖中奋力游动的画面,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捞到另一只鞋子,或者他会因为力竭而溺水,他要是溺水了怎么办?这个不怕,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可能不救他,可现在已经入秋,湖水冰凉,他在里面泡的时间长了感冒怎么办?
陶麦霍然坐起身,被子紧紧捂着头顶,她在竭力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可是真的好难,好难啊。
她起身,上到楼上,方倾墨去香港时把门钥匙给了她,她记得他的屋子里有一整面吧台,吧台里藏了各种各样的好酒,她控制不住手脚,打开门直冲酒柜,胡乱地拿了一瓶酒拆开,堵到嘴上咕噜咕噜往下灌,自喉咙到胸口间立刻蒸腾出一股火辣辣的热感,这感觉让她分神,忍不住再往肚里灌,而后便觉头晕眼花,什么林启辉,什么鞋子,什么碧烟湖,全变成了一锅浆糊,脑袋里只有混沌,只有醺然。
好了,她终于醉了,终于把林启辉的身影赶出脑子里了,她抱着酒瓶醉坐在地上,嘴里引吭高歌,但她唱的什么自己却全然不知道。
一夜放肆,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陶麦混混沌沌地爬起来,脚下踩到了酒瓶子,一滑,整个人爬到了地上,幸好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但仍磕的她额头发疼,她揉着脑袋缓了好久才摇晃着站起身,宿酒让她头痛欲裂,身子也软软的提不起劲,挣扎着收拾好她弄出的狼藉,这才脚步虚浮地下楼,到自家门口时,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开门进去时这个幻觉却跟着她进屋,他微皱眉头说:“你喝酒了?”
陶麦醉的厉害,好半天才回头看他一眼,觉得好像是林启辉,又好像不是,他的身子东摇西晃的,让她觉得是错觉,不禁摇摇头,又朝着自己的脑袋捶打几下。
林启辉看她这副迷糊的模样,心知她还未醒酒,叹着气上前,“肚子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谁知陶麦推了他一下,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扑到大床上继续呼呼大睡,林启辉摇了摇头,抽身替她关上了房门。
这一觉陶麦睡的昏天暗地,梦里压根没有林启辉的出现,她觉得欣慰又难过,终于强撑着睁开眼,屋里亮着浅淡的光线,床头灯柔柔地照着她,而她的床边还端坐着另一个人,她吃了一惊,撑着坐起来,结巴道:“你……你怎么会在我家?”
林启辉见她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凝着她说道:“你喝醉了,一个人,我不放心。”
陶麦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她昨晚上穿着的睡衣,一丝不乱,林启辉看她紧张的模样,沉声道:“我不会趁人之危。”
陶麦不理他,“我醒了,你走吧。”
林启辉眸色一黯,她睡着时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听话可爱的瓷娃娃,任他抚摸她也不反对,她醒过来,第一件事却是要他离开。
“好。”林启辉站起了身,往外走,走至卧室门边时却回头沉沉看着陶麦说道:“那双鞋我捞上来了,拿来给你好吗?”
陶麦一怔,他捞上来了,一只也不少,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依稀透着略微的浮肿,看精神也不大好,想必昨夜整晚未睡。
她垂下眼皮,慢慢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