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航小小的心脏忽而悲伤,虽然姐姐的语气好像谈论天气一般平淡无波。
这个姐姐从认识他的最初就没把他当小孩子看,除了老是打着“给礼物”的幌子哄他为她做这做那之外……她有心事,如是他问,她一定不瞒。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一股脑儿的全部说给他听。
从这几年和她为数不多的电话交流中得知,她原本有个亲哥哥,可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她留在自己出生的地方,一边通过互联网散布寻亲的消息,一边等待,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被她亲哥哥看到她发布的消息。
“我会尽力地找他……”她接着说:“如果……万一……实在是找不到,你就跟我姓,好不好?”
沈航鼻子一酸,倾刻就滑下两行清泪。他将简慈推开一点点,红着眼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现在就跟你姓!你是我姐,你不姓沈了,我当然也不姓沈,我本来就是你弟弟,我叫简航!”
简慈嘴一扁,叭嗒掉下成串的泪珠子,像个孩子一般呜呜地哭出声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从来不知道真相,她宁愿一辈子不知道自己姓简,宁愿一辈子孝敬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和妈妈。她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些岁月,风轻云淡,却是满足又快乐。为什么转眼间,简单的幸福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奢侈?
沈临风从沈家客厅推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形……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边的新月影影绰绰。与他隔着一方庭院距离的雕花铁门外,两个并肩相倚的人席地而坐,大女孩儿将脑袋搁在小男孩肩上,小男孩双手抱膝,脸蛋冲着远方的天。
沈临风不知道他们坐了多久,他猜那女孩儿一定是闭着眼睛的。
他说不出看到这幅画一样的场景时,产生的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叫什么,脑海里有些东西飞驰而过,他想要抓住却无从下手,某种情绪像发了酵的酒,酸涩与甜腻狭路相逢,鼓噪得他得难以自制……他伸出手揉了揉额角,不得不深深吸吐了一口气来平复这突如其来的不冷静,。
中年女人跟在他后面出来,看见院门外的两个人时,讶然“咦”了一声,就要开口对他们喊话。他急忙比了个手势将其止住,自己轻拿步子下了台阶,捡起院子中间的篮球,缓缓走向那两个背影。
……
许多年以后,简慈在回顾所有与那人有关的片段中,和沈临风在她离别了四年的沈家相遇的那一幕最令她脸红。
那时候靠在沈航肩上的她的确是闭着眼睛的。原本只是觉得哭累了,想靠着弟弟的肩头歇一歇。弟弟被她的恸哭骇到,更多是心疼,由此表现出少见的安静与耐心,竟由她这样一歇就歇了半小时。其间一语未发,更未得觉有异常。
其实连日来的情绪剧烈起伏和缺饭少觉的作息状态,令她体内埋伏的疲倦与神伤蠢蠢欲动,她这一顿大哭既是发泄也是松懈,那高烧便如猛虎下山,硬将她那一小歇演变成了昏睡。
沈航的余光突然瞥见身侧后方有颗转动的篮球,猛然回头就对上沈临风微笑的脸,然而下一秒那张脸就闪出一抹惊慌,他还来不及奇怪就感觉肩头一轻,紧接着是一声闷响……简慈应声倒地。他骇得够呛,慌乱地大叫:“矮子醉!”
醉,真愿一醉不再醒。
简慈的意识完全消失前,触到一副躺起来很舒服的怀抱,那气息充盈着她逐渐丧失的嗅觉,不熟悉,却莫名其妙地令她安心,叫她带着本能的贪恋,很舒服地昏了过去。
……
沈临风来不及惊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且又是以这样突兀地方式与他相遇,她就昏倒在他怀里了,那体温在这夏日里居然到了烫手的程度,这女人上午还神奇活现的拒绝与他的公司签约,怎么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