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雪满荒城。
小满穿着单薄的衣裳,赤着脚,几乎是一步一栽倒,半跑半爬地在风雪中逆行。
一个女孩子,却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乱发,比男孩子的头发还短。
再看她身上那件已不辨颜色的粗布麻服,大大小小打了七八个补丁,袖口都被磨得稀烂。
她的脚因为长时间跑在雪地上而被冻得通红,几乎快没有知觉。
这样狼狈的她,比叫花子还不如。
她本来有一头又黑又长的秀发。
娘说女孩子家,头发就和容颜一样重要。当时娘正拿着木梳给她梳头,一梳梳到尾,动作轻柔。
可她那喝醉酒的爹突然回来了,吓得娘把梳子都掉到了地上。不由分说,爹突然拿了桌上的剪子就要来剪她的头发。
孩子他爹啊,你这样把小满头发给剪了,她还怎么出门见人,日后怎么嫁人哪!
娘挡在小满身前,哭着抱住爹的腰。
爹一把把娘推开,娘的背撞上了桌角嘭!地一声。
你个婆娘还有脸说话,要不是你的肚子生不出男娃,我至于天天喝酒今天要是不把她这头发给剪了,去还我欠下的酒钱,我就把她打死在这儿!
爹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像要掉出来。
接着他一转头,直接拎起面前瑟瑟发抖的小满。
手起剪落,不过六七下就粗暴地把小满及腰的长发给齐发根剪下。
哼!走之前,他还把小满一把摔到在地。小满顶着一头乱发,蜷在地上,连哭也不敢发出声响。
娘爬过来,抱着她,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边说边哭。
小满摇头,她知道,这不怪娘。
从她出生起,爹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天天非打即骂,连饭也不给吃。只有爹外出赌钱喝酒时,娘才敢悄悄塞给她一两个自己吃饭时藏在袖中馍馍。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冷得像穿透了小满的骨头。
小满将领口攥紧,继续顶着风雪向前跑。
她只能跑,头也不回的一直跑,摔倒就爬起来,再摔再爬。她不敢停下啊,停下再被爹抓给回去,她该怎么办哪。
三天前本是新年,是她一年到头唯一期盼的日子。
大街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子都穿着新衣在大街小巷里跑啊、跳啊、闹啊,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
小满扒在窗沿上往外望,眼里露出了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的浓浓的羡慕。
别说穿新衣、提灯笼、放鞭炮,她这十一年,连那样的笑容也不曾有过。她不敢笑,也不敢哭,不论是笑还是哭,要是被爹看见了,只会落得一顿打骂。
她没有朋友,爹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她上学。
她从来也不知道,别的父母都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也从来都不知道,被人爱是什么滋味。
娘大约是爱自己的,可娘和她一样,天天活在爹的阴影之下,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终日以泪洗面。
但那天不一样,那天是春节,娘早早的就开始做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