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装作力竭,将她的手松开。
小楼转头去拉南宫琉璃:“皇后娘娘,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大力握住南宫琉璃手腕,疼得那人脸色都白了。
“妹妹、妹妹,”南宫琉璃啜泣,“凉州太守派人加急来报,驿站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等扑灭,里头早是漆黑一片,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她恸哭,“阿祉……阿祉你怎么就丢下我们……”
小楼腿一软,方德言眼明手快地往前一步扶住她,大声唤人:“快来人!来人!”
小楼瘫在他身上,眼神茫然,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跟我说很快就回来的……”
“只是去南方巡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南宫琉璃眸中露出一丝得意,面上仍是流泪:“妹妹,你别这样……皇上在天之灵见了,也会难受的。”说着关切来扶,小楼挥着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南宫琉璃踉跄几步,怒目看过去。
小楼却是一副毫不自知的模样,茫然道:“不会的……不会的……”忽地推开方德言,朝韩常跑过去。
“父亲!父亲!快派人去找啊……阿祉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似已是癫狂,扯着韩常的手不停哀求。
韩常面有哀恸:“孩子……”
小楼大哭:“阿祉!”忽地两眼一闭,彻底晕厥过去。
韩常吓了一跳,方德言连忙叫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小楼移回关雎宫中。
韩常不放心,跟着去看,直到进了内殿,挑起珠帘走进去,才瞧见方才还哭得肝肠寸断的人儿此刻睁着眼,神色冷静到有些恐怖。
方德言已经将宫人都打发出去,替他们在外头守着。
“父亲,”小楼捏着帕子擦去泪痕,“请坐。”
韩常一怔,忽地笑道:“不亏是我的女儿。”
小楼弯了弯唇角:“阿祉说过他会回来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抚上肚子,神色柔和了些:“我们还在等他,他怎么可能会死。”
“况且母亲已让人带话,说阿祉已到随州……凉州驿站大火,是有心人所为,可只怕他们都没想到,阿祉根本没有去凉州。”
“好!”韩常拍掌,笑道:“方才在章华殿,为父演戏演的十分辛苦,却没想到还是没胜过女儿。”
小楼笑笑,眼中却有一层雾霭:“可如今阿祉‘死’的消息已经传到长安,只怕相爷他们很快会有动作,我们应该怎么办?”
韩常道:“将‘龙体’从凉州请回长安,尚需一段时日,况且他们想要有什么动作,若我与李将军不点头,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一顿,“自从太皇太后寿辰一事后,皇上便料到或许他们会很快出手,可你生了病,没法子带你一同去……”
看来阿祉也没有告诉他,关于皇嗣一事。
韩常暗忖片刻,道:‘莫不如为父向太皇太后开口,说女儿你悲恸过度,将你接回韩府休养。”
小楼担忧:“她会否同意?”一顿,忽然有了主意:“就照父亲所言。”
韩常从关雎宫中出来之后,便去章华殿向太皇太后请旨——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了。
太皇太后借着阿祉不在之名,说要照顾好后宫众人,句句在理,连韩常都不好反驳。可到了最后,韩常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上头斗大一个“御”字,太皇太后只好僵着脸放了人。
那是先皇贴身之物,不知怎地,竟到了韩常手里。
小楼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先帝去的那日,亲手交给她。
那龙章凤姿的男子,嘴上虽然说着那样的话,可是还是给她留下了足以自保的东西。
她本应该留在宫里替阿祉守住,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
她若不走,只怕活不过几天。若是肚子让太皇太后和南宫琉璃有半分察觉,更是立时命丧于此。
当日韩常便让自己的轿子将小楼带出宫去,到韩家住下。韩夫人是过来人,一瞧见小楼下轿后那副吐得心肝都要出来的模样便隐约明白了,与韩常一说,干脆将小楼安置在主屋,韩夫人与她同食同睡。
随州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小楼心里焦躁,加上孩子的缘故,更是难受。
韩家夫妇毕竟是长辈,在他们面前,她耐着性子,没有表露分毫。
可夜里一个人睁大眼睛睡不着,韩夫人又与她只隔着一个屏风,她连翻身都不敢,强撑着躺着。
没几日便消瘦下来,急得韩夫人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哄得她多吃一些。好不容易咽下去,转眼又吐出来。
幸好十一月中,终于有人从随州带来了消息。
彼时送皇帝“遗体”回京的队伍也快到了,韩常连着数天忙得不见踪影,即便回来,也是与李将军几个躲在书房,谈到深夜。
韩夫人亲自去接待来人,片刻命人来将小楼请出去。
到了客厅,看见那墨衣男子,一顿。
“索渊?”
他许久不在阿祉身边,听阿祉说,索渊本是名门庶子,跟在他身边不过为了历练罢了。后来回了西夏本家,阿祉略动手脚,让他承了家主之位。
如今再见,果然周身气度更是不凡。
小楼心下一黯,想起的却是书墨。
那个小丫头当年那么喜欢他,没想到……
“娘娘,”索渊请安。
韩夫人扶着她坐下,低声道:“我去准备膳食,你们先说话。”说完走了出去,嘱咐下人收好。
小楼感觉到目光,一偏瘦,发现索渊眼睛在她身上打量,目光落在她抚在肚子上的手时一怔,有片刻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