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空荡荡一片,不需要他再做抉择,可是,他心底似乎也有什么东西空了。
少年和抱着小楼的男子出了马场,转个弯便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瞧见他们,驾车的人高兴得连连挥手。
等走进了,又看见男子怀里的小楼,当即翻身去掀帘子:“李大人……哎呀!”大叫一声,双手捂着眼睛跳下马车。
过了片刻,帘子掀开,一身白衣的男子笑着探出头来。
面若冠玉,衣带飘然,隐隐有仙人之姿。
若不是嘴角那一点嫣红,只怕真会以为是谪仙下凡。
他跳下马车,随后车帘又被嫌弃,一个姑娘捂着襟口,满面通红地跟了下来。
少年笑了笑,并不多问。
“李宗,你来给她瞧瞧。”说着挥手,身后的男子立时抱着小楼上前,放在马车上。
李宗执起小楼的手,搭上她的脉,听了缘由,半晌笑道:“没事,这姑娘倒是命大,不过受了点惊吓。主子已替她把脚接好,便没有大碍了。哎……”正说着,他忽地一顿,终于认真去看小楼的脸。
但灰扑扑一片,哪里看得出什么东西。可他神情仔细得不得了,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终于露出一点凝脂般的肌肤。
少年有些不耐:“既然没事就快送她回去吧,好歹是宸王府的人,我不想让他们那么快知道我来了。”
“等等……”李宗微微抬手,止住听命走上前的男子。
少年微蹙眉:“怎么了?莫不是你算出什么了?”李宗是大将军李胜的儿子,偏生少年不爱武学,反喜医术。后来拜在了紫薇道人的门下,不仅医术了得,便是八卦占卜之术也颇有修为。
他向来不信这些,可母亲担忧得紧,非让李宗跟在他身边,若有事发生,也好能起个防备。
李宗面上的嬉笑之色全数退去,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把她留在身边吧。”
“你看上她了?!”方才脸红的姑娘瞬间白了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小楼质问。
李宗无奈一笑,摇摇头。
刚才的车夫更是不同意:“李大人,你要对樱桃负责啊!”
“你们在乱想什么?”李宗翻了个白眼,指尖微凝,将一股真气输进她体内。
小楼迷蒙中只觉身体开始暖和起来,但脑子还是空白一片。耳边模糊听见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那是为什么?”少年嗤之以鼻,“我最不爱你那套,别跟我说她以后会对我有什么大用处。”
“那可未必。”李宗笑笑,微微垂了眸,颇为怜惜地看着小楼的脸:“我是怕……怕有一日主子会后悔。”他说得小声,少年一时没有听清,便问了问。
李宗笑笑,摇头道:“算了,既是天意,便不该强求。”
这才起开身,让人将她抱走。这才道:“主子,咱们下一站去哪里?”
少年眼神示意下人将小楼抱回马场,之后才慢悠悠地回过头来,“我听说宸州有个师傅,精读诗书礼仪,对国事朝事皆有惊人之语,所以咱们先去拜访他吧。”
“是。”李宗笑应,眼睛终于从小楼身上离开。
少年觉得疑惑,实在不解那女子有何特别之处。眼角一瞟,下人已抱着她走到马场门口。从内走出来个清秀的男子,伸手接过,将那女子细细抱在怀里,像是什么精贵易碎的瓷器。
小楼这一病,足足一两月。她脚伤得实在严重,脱开袜子,满目青紫。
碧溪得了理由,刚好将她遣回下人院中。不过也好,如此身边有青莺和杏尧,还有宋余闵时时照拂,比起在轻西苑中谁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着实好了太多。
老夫人听了事情原由,特意免了她上工,嘱咐其他人好好照顾。
她刚刚从马场回来的时候,还不大能适应。每天只是躺在床上,吃饭洗澡都是杏尧帮忙。可时日一久,也只是感激,不知该用什么报答。
元宵节那日,府里放了假,大家都去街上赏花灯。只有她一人因行动不便留在房里。本来杏尧准备陪着她,但她不好意思,强行将杏尧“赶出去”。倒是宋余闵,说自己是男子,不喜欢花灯那些花里花俏的东西,特意留下来照顾她。
两个人在房里,小楼借着烛光练习刺绣,花样子是青莺给描的,素净红梅,倒也雅致。宋余闵怕她伤眼睛,给她掌灯,仔仔细细,又怕蜡油滴了她,又怕她看不清,总之一场手忙脚乱。
到了后来,小楼实在于心不忍,推说累了,将绷子放在针线篮里,宋余闵这才得空休息。
看她无聊,他试探道:“要不我扶你出去走走?”
她面色一暗,低下头去。
他道:“今日元宵,宸州太守在燕子楼设宴,府里的主子几乎都去了。”
她垂首的样子实在美,一灯如豆,将她的剪影拓在墙上。纤细的。
鬓边的碎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不由看得出神。
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笑道:“好。”
宋余闵大喜,忙找了厚重衣裳给她穿上,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出门。从昨夜开始便落了雪,现在停住,但地上白茫茫一片。
他怕她的脚陷进去会加重伤势,固执地将小楼背在背上,一脚一脚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