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昊在外面听见这些话,早噤若寒蝉,不敢再听再看,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去,心中暗道:这不受宠爱的小郡主出身的无忧公主果然野蛮,这般待人命如草芥,公然宣称冤枉也要杀――倒是与湖南民间流传的嗜血魔王形象有些相符了。
厅内的云裳看见众人慌乱,反而慢慢镇定下来,稳定一下情绪,勉强笑着向开始回话的那少年道:是我有些急了。你回去对陈都督说,多谢他在处理之前先来问我――这次就按照我的意思做,回头我也自然会有安排,叫他只管放心。
会有什么安排?自然是银子了,那少年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应了。
云裳又问:湖南的征兵还那么困难么?
还好。多亏上次大人给陆将军送去的银两,有了银子征兵就容易得多了。
云裳点点头,陆将军这次筹建新军,不是从军户当中招募,又不走朝廷的军费开支,自然需要的费用也就高些,银子不用愁,我这里多的是,要愁的,倒是怎么给兵士发下去的问题无论如何不能超过了朝廷的定例去,否则被那些文官抓住把柄就不妙了。
陆将军也说过这件事,似乎他的意思是,朝廷的军队从来都是虚报数目领饷,新军便只报实数,负责杂务的辅兵也和正卒分开计饷,还有,朝廷的军队发饷都是拖欠,新军却是发实饷,这样以来,两边差距就大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消息传出去,投奔新军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好。云裳笑着点头,难得他倒肯用我的银子了。不枉我千辛万苦替他在朝中争取来建立新军的这个方便。
是啊,那少年也憨厚地笑,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两排整洁的白牙来,上次陆将军为这事还和大人吵了一架呢,不过后来陆将军也颇为后悔,念叨了好几天什么义父什么师父的,现在总算是想开了,也省得大人同将军怄气。
陈阿南你现在也敢开我的玩笑呢,看来跟着莲准那个狐狸精没少学本事!云裳佯怒。
属下不敢,不过属下早就不跟着莲准大人了,敢和大人开玩笑,那也是因为大人的宽厚。陈阿南对云裳到底还是有几分敬畏在,见云裳生气,连忙低眉陪罪;不过他也知道云裳是开玩笑的居多,行了个礼便又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属下回去同陆将军说。
云裳看着他的样子正好笑,听见这么问,却有些出神,半晌,才慢慢地说:新军筹建不易,我本来是要多说几句的,可想想这军务上的问题,谁能明白过他去呢,我还是不要多嘴了。你回去告诉他,新军的事他多费心,朝廷里的事他便只管放心吧。
看这不是好好的?门外一个带些磁性魅惑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暗力营的小兔崽子怎么说她在发脾气着急?说着,穿着一袭血红魏晋大袖衫的绝美男子缓缓步入。
然而,他的步子在看清门内的云裳时候忽然一顿,随即加快了节奏,几步赶到云裳面前,伸出手指抚上她的脸: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云裳笑着微微一躲,在宫里的时候几个小内监搬兵器架子的时候不小心,刮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还涂这么多药膏?这是什么药?谁给你涂的?
是去腐生肌的药膏吧,王阁老的女儿正巧也在那里,她替我敷上的。
去腐生肌?莲准蹙了蹙眉头,忽然俯身上前,双手捧住云裳的脸轻轻抬起,就着烛火仔细观察她的伤势和膏药只是这样的动作太过轻柔,两个人的距离又是过密,鼻尖相对,呼吸相闻,仿佛就要吻上去一般云裳觉出几分有趣,黑瞳骨碌碌四处转着,看见周围的暗力营诸少年纷纷垂了头,有些知趣的已经开始悄悄退出去,越发觉得可笑,索性一伸手,搭在莲准的腰上,把两个人的暧昧情状更加坐实了几分。
莲准专心检查云裳伤势的动作一顿,再开口时,声音中却带了些暗哑和不确定:云裳小美人儿,你这么做,是在勾引我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只有她能够听见,吹出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有好闻的清甜味道莲准倒是从来不用熏香的,这个她知道。云裳觉得痒痒的,抽回手低笑答道:莲准大人也忒杀小气,不就是摸下小腰么?反正名声在外,你的清白早就交给我了。
她这样一说,莲准的眸光越发幽暗了几分,不受控制似地在她那微微开阖着的唇瓣上转了几个来回,忽然定住。伸了指尖挑起一些膏药细看,又放在鼻端嗅嗅,这才嗤笑一声。面色阴沉下来: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居然对我也用上色诱这一招么看来这药膏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心里头明白地很呢!
云裳见躲不过,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尖,起身道:算了,我洗了去。
等等。莲准却一把拖住她的手,你自己洗会碰到伤口的。还是我来帮你。
早有人送上了温水巾栉,莲准拿了条棉布帕子蘸着水,细心地替她一点点将那药膏抹净,又换帕子再抹,直到她那莹玉一样地面庞再现光辉而她脸上那个伤口果然细小,不过是微微的一点擦伤,里面被黑色地药膏渗进去了一些,此刻也被莲准一点一点小心的冲洗干净。
在这样做着的同时,莲准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好不容易全部冲洗净了,这才叹道:看来羽林禁卫军现在被你收买的也不少啊,这样地事。居然没人和我说起。
收买羽林禁卫军我可不敢,云裳见他生气。连忙伸手掏出那枚玉带钩来。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哪里肯帮我瞒着?
莲准越发气结。这玉带钩在羽林禁卫军中地位尊崇神秘。关键时刻抵得住千军万马,他那次收回之后想了想还是寄存在她这里,原意是要她应急保命用的,不想却被她当成了指挥羽林禁卫军官员的令符,还真是物非其主了。
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依旧低低地问,不失温柔,又带些肃杀。
什么什么意思?云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四处看了看,见屋子里的人早借着各种借口纷纷跑光,便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这药膏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想来让它在脸上耽一会儿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的,难道王小姐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成?
见血封喉倒不会。莲准目光和缓了些,只是若再晚洗了一会儿,只怕你光滑的小脸蛋儿,就要留下丑陋的疤痕了这药倒是好药,可对你的伤口并不合适,用了反而会扩大伤口,留下痕迹。
哦?云裳微有些讶异,我以为里面多少会混些小毒之类地东西,倒想不到小看她了。
那个王家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身后又有那么多人支持,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莲准微微蹙眉。就是因为她不简单。云裳摆摆手,我才不能容得她坐这个位置。我哪里有时间慢慢和她斗呢?索性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才干脆。
谁说不是要扼杀了这个苗头呢?我的意思是,云裳小美人儿,你总是忘记羽林禁卫军是做什么地事情交给我不好么?莲准低低地问道,他的目光中,已经微微带了几分绝然和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