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忘记,很少会再见面。
只有这样,这道伤疤,才能随着时间慢慢结痂。
可五条悟不同。
没有时间来得及治愈他。
所以当乙骨忧太在地下室找到对方时,看着半月前突然消失的尸体出现在那里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乙骨忧太知道五条悟想做什么,他十分冷静地挡住五条悟的视线。
他知道,虽然五条悟能够接受自己的学生在战斗中死去,因为咒术师的命运总是这样大同小异,除了五条悟自己,没有人可以受到优待。
但虎杖悠仁的死应该并不是。
可真当五条悟面无表情将一份通过几十天的调查才搜集完全的有关于虎杖悠仁的情报递到乙骨忧太的面前,就连他看完也不由得浑身发冷。
虎杖悠仁死的看似理所当然、利落干净,上层对外公布的那份涉谷事变中因他而死的人员名单早就已经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就连虎杖悠仁自己,在入狱的当天也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涉谷事变后,虎杖悠仁被咒术界上层强行任命为特级咒术师。
在被打入封印室之前的一年零三个月十二天,虎杖悠仁共计完成祓除特级咒灵任务二十七个,一级一百六十七个,二级以下两百一十三个,濒死将近十九次。
这个孩子死去的那一天,刚刚十八岁。
带着满身任务中留下的无法被反转术式治愈的伤疤,笑着走了。
这种死亡,就连哪怕只是从别人口中了解过虎杖的乙骨忧太也无法接受。
更何况是五条悟。
但是沉默了许久的乙骨忧太依旧坚持着开口道:
“您不能复活虎杖。”
他和伏黑,是唯二两个知道对方是如何破除狱门疆的。
岁月格外宽待这个男人,长达六年停滞的时间让他参悟了几乎常人无法想象的术式,那耀眼的银色领域蔓延至战场的每个角落,像是黎明前的天光乍破,一直指向了遥远的天际。
在场咒术师仰头看着那个男人飘荡在空中,战场上瞬间灰飞烟灭的咒灵,而他依旧眉眼淡漠。
那一刻。
五条悟成为了【神】。
神应该犹如一杆永远公平的秤,他至高、全能、公义、威严,可以慈爱,却不能偏坦任何一个人类。
创造了规则的神明同样被规则所束缚。
突破生与死的界限对于现在的五条悟来说并非难事,然而这样模糊暧昧的东西一旦由五条悟亲手打破,那么这个社会乃至世界之后的命运都将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死者轻易便能复生,那么有价值的死亡就将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人会再珍惜自己的生命,善与恶、错与对、是与非、诅咒与咒术师之间的界限都会随着生死法则的改变一同天翻地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定会被套上牢不可破的枷锁,成为世界的众矢之的。
规则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乙骨忧太低声道。
“即使您是五条悟。”
“即使我是五条悟?”
面色如常的男人窝在沙发里,将引以为傲的学生说出的话毫无感情的重复了一遍。
须臾,他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与乙骨忧太对视,可看似无情的眼眸里流露出的犹如实质的脆弱,却让乙骨忧太的心倏然一紧。
“可是五条悟,也没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