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无可谈,又是退无可退。不知究竟是执念,还是本心。一众西域修行高人,对着一个紫衣王侯,却有着视死如归般的神情。
九牧王单手垂剑而立,却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一副完全不会出手的样子。
既已说破情面,又有天大的曲枉,愤恨良久的央吉,终于收持不住本心般,彻底发作。
“蓝莲佛火!”出手,便是杀招!
蓝焰当先飞临,纯洁光华,为众人的眸子点亮不一样的华彩。
似弥留间的众生,忽然望见幽冥。
天壤之别的差距,更为守护一宗一国传承的尊严,让诸人虽深藏畏惧,却也只剩一往无前。
场面上,星月下,气机又热闹了起来!
紫衣人终于在微风中睁开了双眸,眼里却有着些许兴奋,手腕一抖,沉沙古剑发出一声古朴的轻吟,身形便带着残影迎向吐蕃众人。
片刻间,几声噗噗闷响和惨呼,便有刚要飞起的身形,被重重的击落尘埃。
竟没有一丝法力催动!那沉沙之剑,竟只是凡人临阵般的,格斗击打,绝无一点修行人的神通!
力!迅疾而猛烈!朴实无华,大巧不工!全是沙场上那厚重而雄浑的斗阵招式!却将当前冲来的一众修行高人,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当头击落。
快如电光,不待央吉从惊愕中回神,紫衣人已闪在央吉正前方,眼中冷峻而轻蔑。那金刚经轮转动着三十六重蓝莲佛火,此时在紫衣人的身后,却只飞出了两丈不到。
“死!”一声断喝,那沉沙铁剑,向央吉当头劈下。带着无边的杀气,执行着剑的主人,杀伐果决的意念。
滔天杀意先剑而至,带着冷冽的寒,牢牢罩住央吉的泥丸,有着实质般的寂灭之感。却依然,不带一丝法力的气机。
此刻,便是金刚入象,佛家金身,在这以力行杀的一剑下,竟都如徒劳。
央吉愤怒的眼中,有了一丝悲凉。
“嗡嘛呢呗美哄!”
滚滚佛号,带着无上佛力,自西天而下。一个身披袈裟的金色丈二喇嘛虚影,竟于一念间,在九牧王剑下凭空结成。以拈花之指,持金色宝珠,堪堪挡住了那沉沙之剑。任那滔天巨力,再难落下分毫。
不早不晚,不快不慢,皆是恰如其分。
无边念力自那金珠中汹涌而出,瞬间搅碎了一天杀意,照亮了涅槃众生。就连那蓝莲佛火,一众法器的气机,都瞬间消散。
“轮回珠!”九牧王轻描淡写的在瞬间收回如山之力,持剑而立。却是难得的意外一喝。
“不入轮回中,安得长生法!”西天弥漫而来佛力,飞速注入金色虚影中,一个丈二的喇嘛,终于先虚后实,立在了九牧王面前。白眉尺余,随风而动。
轮回珠,西域密宗摄世佛,有名世法器轮回经轮。轮顶有密宗至高至圣之物轮回珠,秘传是我佛涅槃后,以过去世诸般佛力,于泥丸中结种而出的至宝舍利。这也是密宗所以修念力第一的源由,其有别于中土佛门的诸多至上功法,皆参自轮回珠。
传闻,但持此宝,虽肉身涅槃无数世,其念力不失分毫。便能以此永恒之念力,永久住世,世世修持,轮回精进,无限接近我佛往世。
真正是一入轮回,反作长生。与中土佛道诸宗,避灭诸业,不入轮回的修行之法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反其道而同归。
“九牧王别来无恙。老僧闭关西荒,久不入世间走动,与王久失拜谒。以至小辈,生下龃龉,且看老僧薄面,手下留情。”
那丈二高的老喇嘛,垂首合十,不悲不喜的看向九牧王,神情安详宁静,法相深具。
“摄世佛!”吐蕃众人齐齐高呼,央吉终于恢复了神色,也手持身形,肃然合十见礼。老僧却如不见。
“哈哈,许久不见,老喇嘛有礼。你教下小辈无知,不舍薄面,无奈略施惩戒,还望勿怪。”九牧王收了沉沙古剑,朗朗一笑,抬头看着老喇嘛,有着故人重逢般的喜悦。
对狼藉的一地众人和诗剑仙,两人却都是默契的置若罔闻。
“不怪。老僧枯禅自闭,疏于治教。无意间观照此事因由,特来解说。既是王来管事,老僧本无闲话。然玉兽连天雪关系甚大,但怜我教开化西陲之苦,还请王以公平照拂,便当了结。”那摄世佛,古井无波,话里却完全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吐蕃药王山,玉兽连天雪,非唯教本,亦是国本。岂能就此揭过。
九牧王闻言,扫了一眼悻然的诗剑仙,眼里闪过一丝明了的神色。
“哈哈,我道老喇嘛何事降临,原来如此,那确是小辈莽撞,有干和气。我坐下九骏,有大风飞黄一匹,着其送上大昭寺致歉,以解此事,如何?!”九牧王又是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大风飞黄!”
“大漠九骏!”
不止吐蕃众人齐齐惊呼,就连诗剑仙眼中都有了肉痛的惋惜。甚至于那丈二老喇嘛的眼角,都是微微一动,一丝释然的笑意,挂上褶皱的嘴角。
传闻九牧王坐下有九骏之马,上古天种,大漠神驹。能蹈水火冰雪,具飞天绝地之能,其寿皆能三千载。
西域高人皆知,有此等神物,便能绝迹昆仑大漠,焰山咸海,采取天地之灵物,以佐天功。大风飞黄,正是九骏之一。自九牧城立,无人见其真容。
谁想今日,九牧王竟为了一个还丹四转的后辈,出手阔绰如斯。
连天雪虽作西域至宝,尤可缓慢繁衍,九骏此等天种,吐蕃何曾可得。
九牧王那话语间轻描淡写得,却让人以为只是世间凡物。
“我王无愧兵家宗主,公正如斯,此事当解。老僧就此别过,叨扰之处,烦请宽宥。”摄世佛说完,袈裟一卷,一座巨大金莲涌地而生,托起央吉等一众惊愕万般的众人,腾空而起。
走的突兀却又干净利落,全然不作一刻犹豫。
唯独留下神情如常的九牧王,和惋惜错愕的诗剑仙,在尘埃中。
有九牧之王,以天物一诺,在这西陲,还有何事不可解。
生得轮回苦,
大漠有飞黄。
一诺分闲事,
故人归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