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说过的,微臣赌赢!”宋沂源忽而抬首,镇定看了眼皇帝,叩首道。
皇帝想起了当日的言语,默不作声看他良久,火炉里烧地劈啪作响,皇帝并未有让起的意思,一人匍匐在地,一人端坐其中,两相静默。
皇帝思量半晌,不由弯了弯嘴唇,冷冷一哂:“起来说罢!”
宋沂源有了旨意,这才艰难起身,坐回了去处,沉声道州战事纷乱,长久不得妥善,微臣此去意在与北羽共商,以解纷忧。”
见皇帝不答,又自行补充道将军竭心查案,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皇帝思想起沈清秋来,眉头紧皱,那人确实机敏,却独独不适同宋沂源相较,皇帝虽惜才,可荆州遭受外侵已有数年,此祸害更是不能留到下任天子手上,早些解决了也好,况且宋沂源既请旨去荆州,想来是有了几分把握,如此,也并非是件坏事。
经历一番争斗方气定神闲道都预备好了,还问朕做什么?”
“微臣不敢!”宋沂源沉声开口。
皇帝伸手往炉子探了探,忽而火星劈啪一溅,皇帝迟疑开口备什么时候去?”
“禀陛下,明日启程!”宋沂源如实告知。
皇帝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终是让宋沂源做了回去,后又沉声开口去也不过五日,怎么不等上元节过了再去?”
“微臣本是荆州人,此番回去,想回老家看看!”“臣早一日去,便早一日打算!”宋沂源想了想,若真要等到上元节,怕是回不去了。
皇帝自然明白宋沂源意欲为何,此番一去凶多吉少,浅酌一口道明白了就去罢!”
那句何时归的话,皇帝终是闭口不提,也许冥冥中早已注定如此,这一遭迟早回来。宋沂源睨了眼皇帝,便起身退下,于他而言,陛下是知己,亦是恩师,虽非同道中人,此番一别,确是再难于故知了……
待宋沂源出了殿,皇帝这才行至窗前,默然地看着宋沂源前行,直至那身影消逝在宫门那一抹红光处才折首问王内侍道王何时入京?”
“快了,就这一两日!”王内侍应声开口。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批阅奏折,且不论他日如何,至少今日不必再费心思了。
宋沂源回到府中的暖阁,疲累地瘫坐在榻侧,红玉忙上前来服侍他更衣,宋沂源皱了皱眉,阿肆在时最是明白自己,先褪下的必然是鞋靴,随后叹了口气,自己结系好中衣衣带,吩咐道:“去瞧瞧伊人在做什么。”
红玉离去片刻,回来报道:“大人,姑娘已经歇下了。”
宋沂源上前两步,翻身倒在了榻上,淡淡道:“早些歇息,明日启程回荆州。”
“是!”红玉应声而退。
宋沂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方起身伏于案桌细细思量,东朝与皇帝明争暗斗,既非一惨胜,也非一惨败,皇帝密诏,长宁出军十万远赴荆州,此举固然是天子对东朝的示警和疑心。
而天子深意其实远非于此,早在先前,东朝同林相的婚事便是算计好的,一个强将夏侯,一个权臣林安,太子成为众矢之的,必然朝中树敌颇多,这于日后之事催化颇深。
而之后六部也皆为天子亲信臣执掌,户部尚书徐侍郎与林府有着无可避免的丝连,趁此间干系,全盘更替,从今以后,主大政主庶政的六部则全入天子掌握中,此外南城陆指挥使亦被更替下来,太子一党损失颇深。
而如今,长宁兵马未动,于皇帝而言,不论东朝有没有那份谋逆之心,已然心怀芥蒂。宋沂源看得明白,看来肃清朝政不必等候下任君主,今上皇帝有生之年完全可望实现。宋沂源在自己的府邸中叹息,思虑良久后,于案桌旁书写下了求去荆州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