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芮囡沉默着,垂下眼睑不发一言,李凡之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手掌此刻正紧握成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浮现。
张芮囡此时脑中其实是有些放空的,现在想想,自己为什么要脑子一抽,同面前之人展开这场游戏呢?她看着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李凡之,脑海中一点点的整理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
在她说出“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之后,当时的李凡之脸上并没有什么困惑或者惊奇的样子,他露出了包容的、像是在看宠物玩闹一般的笑容,只是那双如点漆般的墨瞳,深不可测。
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胜卷在握,志在必得。
游戏的内容大致就是:证明他留在身边,对张芮囡能有作用。
她当时的脸上摆满的尽是孩童般的天真,吐出的话语也带着稚子的残忍:“你看,我都自己过了这么久了,说实话,现在有你没你都是无所谓的,既然没有用的话,那我能拿来做什么呀?”
“没有用的东西,下场一般不就只有丢弃吗?”
李凡之只是笑了笑,帮张芮囡整理因在他怀中磨蹭后稍显凌乱的长发,然后就下了山。
张芮囡那时候以为他的沉默就是放弃,整个人都安心下来,天真的以为能够像往常一样过自己平静的小日子时,一张庞大的网悄无声息的在她的身边展开了。
从哪一天开始感觉不对劲的呢?经过客栈被拉住说是被评为幸运客官的那一天?逛夜市时自己稍稍表现出过喜爱的事物,回去后发现它们都被妥善的安置在房中的那一天?甚至更早?记不得了,从最初潜移默化对茅屋的布置开始,到最近得到的,布下棋局只为了赠送流云簪和看似“有缘”的大河那孩子,李凡之似乎渗入了她的生活,他就像是水流,紧密的与她细细纠缠,一点点夺去她的呼吸。
“你这是在作弊。”张芮囡这么说,她是在认真的进行指责:“你违反了游戏的初衷,你让我感到了不快乐,我不开心。”
李凡之起身,坐到床边挑起张芮囡散乱的一缕长发,正如那天在仙山上重逢一般,男人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和矛盾的执着,“我觉得对于囡囡来说,我还是很有用的,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我做得到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在我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他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他说:“张芮囡,你要不要履行婚约?”
张芮囡不能理解他的执着,张家早就覆灭了,哪还有什么婚约可以作数呢?她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发丝被李凡之捏在手上,她说:“这个婚约从定下开始,自始自终就没有强制执行的必要,为什么你要这么执着呢?”
“我看起来虽然还是这个样子,但这只是假象。你可能不太相信,我这个躯壳里的芯子应该起码有六七十岁了。山上的时间是紊乱的,我看着山上的樵夫由青年变老,我在雷雨天时对着山巅上开满天幕的火树银花发呆,看它降临人间,带来天灾。”
“我想我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吧?所以,你究竟喜欢的是什么呢?”
“我这张脸?我这个人?或者只是单单这个存在的身份?”
李凡之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张芮囡的脖颈中,他开口,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
他说:“你不是会算吗?你来算算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