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内,油腻腻的一张圆桌上坐了十二三个人,显得极为拥挤。桌子上全是素菜,寥寥几盘,怎么看都不够人吃的。
侯文喝的有点大,说话咬着舌头,含糊不清:“嘁,小小芝麻官,有什么可嘚瑟的。他说不让干就不让干啊?哥儿几个放心,我跟上头反馈过了,咱们那位老板应承咱们用不了明天早上就能开工。”
“侯文,你就没觉着文家大院不太对劲?”
侯文醉眼迷离的看着他:“什么对劲不对劲的,一座年代久了点的老宅子嘛。老韩,我说你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胆越小?”
老韩低头看着桌前一口未动的廉价二锅头,皱了皱眉:“阿文你也瞧见了,老赵和长寿死的太过蹊跷,我怀疑文家大院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侯文打了个酒嗝:“你在说鬼啊?就算是鬼,那也是个风流鬼,哥几个阳气十足,那老话不是说过嘛,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
同桌的十来个人附和着哈哈大笑,老韩的头垂的更低,轻声嘀咕着:“咱干了十几年的木匠,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老马尚且识途,依我看,文家大院肯定不干净。”
只是笑声太过争吵,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被彻底淹没了。
一起来的十几个人里,除了老韩,其他几个都是同乡,自然也知道侯文铁公鸡一毛不拔,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态,就着几个素菜,人均半瓶白酒下肚,结账的时候侯文的心都快碎了,小心翼翼的收好五毛钱的找零,在一帮人的怂恿下,跌跌撞撞的出了酒馆。
临时租住的房间跟垂柳胡同就隔着一条街,十几个同乡都去休息了,侯文借着醉意来到了文家大院外。都说酒壮怂人胆,侯文看着贴在门上的封条,嗤笑一声,上前把封条撕了个稀烂,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租来的院子里。
随后醉意翻涌上来,衣服都没脱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入夜后的城市微带着凉意,心绪不宁的老韩辗转反侧,始终没有睡意,披了件外套准备去院子里散散,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像是有人在唱戏。
老韩借着窗帘缝隙朝院子里看去,月光下,院子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各式各样的戏服,正中央坐着个干瘦的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把纯白扇子,合着节奏轻轻摇晃。
哪来的人?
老韩皱了皱
眉头,只觉得中间的这个干瘦老头有些面熟,仔细回想了一下,老韩一个激灵,噔噔噔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在昨天开工前,文家大院里里外外所有的屋子,都必须按照他们的传统,拜神驱邪,祠堂西面的那面墙上,挂着的正是文胜治的遗像。那个年代除了大户人家,普通人家的长辈过世只会留个牌位,有点家底的会雇个画师在长辈临终前画肖像。哪怕技艺再好,难免会有些失真。像文家这种晋阳的大户,自然用的是相机拍摄,所以遗像上的人与死者生前没什么差别。
过了百年,相片可能褪色,但文胜治的遗像却依旧栩栩如生。
坐在院子里的整个干瘦老头儿,正是文家大院祠堂遗像里的文胜治。
其实早在准备开工之前,因为跟侯文他们乘坐的不是同一趟火车,老韩提前三天便抵达了晋阳,暂时在旅馆居住下来。来的第二天,有一次吃饭时,无意中跟人聊起,老韩管不住嘴,说了自己是请来修缮文家大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