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亮!唐炎煊厉喝一声。
对方止住,静静的背对着他们。而这个背影承认了他就是杨亮。
唐炎煊快步上前,走到杨亮的面前,看着他,也是足足愣了三秒才问出口: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杨亮沉默着。
大伙也不催他,静静的等着。
一时间气氛沉静了下来。只有项昕的烟圈在破旧的木屋中升腾。
像是知道了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唐炎煊等人是不会善罢甘休,杨亮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声,用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声音幽幽地说着:被烧了,已达那种无论如何植皮修复都无法复全的程度。
唐炎煊的胸口微微一堵,想骂他却又骂不出口。
他的喉咙滑动数下,将视线从杨亮的脸上移开,投向那扇古董的木窗,看着外面天空中偶尔掠过的飞鸟,嘴唇翕动着,良久,你就因为这个舍弃了芷芊?一拍屁股走人,让她一个人面对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比他还窝囊!
提到柳芷芊,杨亮的眼睛终于有了波澜,却又瞬间黯淡下来,他垂下眼帘,盯着陈旧的木质地板,仿佛在数着上面到底有几颗铁钉,嘴里低喃着:她那么完美,没出事之前,我就配不上她,何况现在我又变成了这样,我还凭什么去纠缠着她?没有了我,我想她会过得更幸福,我真心的
话还没说完,嘴角就生生的挨了一拳。
众人侧目望去,凌沐星怒目圆睁。
她将拳松开,怒指着杨亮,破口大骂:什么叫会过得更幸福?一个女人在一夜之间失去一条腿的同时还要被自己所喜欢的人抛弃,最后还得嫁给自己最为厌恶的男人,你告诉我这哪叫他妈的哪门子幸福!
她后面的话杨亮都没有听清楚,甚至也忘了嘴角处传来刺痛感,他的所有神经都集中在失去一条腿这几个字上面,浑身僵硬为雕像,呆了好久好久,他才讷讷的问:你刚刚说什么?她失去了一条腿,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换凌沐星他们发呆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杨亮不知道车祸中柳芷芊的左腿高度坏死?他的诈死不是因为这事?
唐炎煊:你难道不知道柳芷芊的左腿在那次车祸中受重创,导致肌肉全部坏死?为了救她,她被迫截去了左下肢。
不!这不可能的!杨亮突然转过身,吼叫着,脸上的疤痕因为扭曲而变得更加的狰狞,他扑过来一把扣住凌沐星,使劲的摇晃着,似乎是在摇晃他自己。
唐总刚刚所说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凌沐星被他摇得头昏眼花,难受的很,于是她一把摞开他,怒气冲冲的说:都木已成舟了,我们骗你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还指望柳芷芊离婚重回你这个负心汉的怀里?我们来只是想让你跟柳芷芊当面说清你的离开到底是为什么,从而想让她死心,不要抱着遗恨过这一生,你丫的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
吼完,她打开包包,掏出手机,点开自己与柳芷芊的近照,凑近杨亮,你看,你自己看啊,我们骗你做什么!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嫌弃柳芷芊姐少了一条腿才悄悄离开她的吗,你敢对着头顶上的神明说这话吗!
杨亮接过她的手机,直勾勾的盯着屏幕里面笑得很美,却不再张扬的面容,盯着她那穿着牛仔裤的腿,不用别人告诉他,专业的本能已然让他看出那里面所装的不是人类的真腿,而是假肢。
凌沐星的手机滑落在木质地板上,杨亮呆若木鸡的站着,嘴里喃喃着: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唐炎煊终于瞧出了端倪,这种时候面对着凌沐星指责,他不是更应该说对不起一类的话吗,为什么总是反复着不可能呢?
一个可怕假设在唐炎煊的脑海中浮现,瞬间在他的心底引起了狂风巨浪,他极力的稳住这份狂浪,用一种平稳的声音问:你总是说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亮呆呆的抬起头,眼底一片痛苦:因为当时是她在开车,而车子是往右侧倾翻的,所以被卡住腿的人是我,不是她!
唐炎煊厉问:往下说!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打开心扉就缺那一丝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后,杨亮紧握着拳:我从巨痛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虽然没有认真仔细的检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只是头总与胸部遭到安全气囊的冲击,她的腿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肌肉坏死的说法,更没有什么截肢的必要!没有!绝对没有!虽然我不是外科医生,但我也曾学过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一个人受伤到什么程度,我不可能看不出来的!我发誓,在那场事故中,她的腿绝对没有出事!
杨亮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他的话让唐炎煊等人全部陷入了震惊。
唐炎煊屏住呼吸,仔细的想了想后追问:你真的都说了实话吗?我记得江为涛与其他参与救助的人都说过,柳芷芊的腿最重要的是由后来的汽车燃烧造成的。而你却直接当场死亡的。
杨亮叫嚷起来:他撒谎!
唐炎煊沉下脸:说具体点!
杨亮抺去眼角的泪光,陷入了那场可怕的回忆:我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只是腿被卡住,胳臂骨折,脸却没有什么问题,最多是被玻璃划了一两道口子。我当时推了推柳芷芊,可她却始终没有反应。疼痛中,我听到了汽油滚落地面的声音,我知道如果一直在这车里呆着话,肯定最后我们两人都会丧生。于是我忍着痛从车顶上爬了出来。
我当时茫然的站在道路上,想向往来的车辆求助,可唐总,你应该知道那条路的,那里很荒郊,所以我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一辆车,于是我跌跌撞撞的走向道路的一边,捡了一根相对坚固的木棍,我想用它撬开车门救出柳芷芊的。
当我拿着木棍跌跌撞撞的准备重回到车子前时,一辆奔驰从我的眼前窜过,我当时就失去了知觉。当我再次醒来时,我是躺在冰冷的路面上,眼前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告诉我,当时他们开着运猪的车从那条道路上经过的时候,看到一辆小车一点一点的往外冒烟,正在自燃。
那女的本来是不想管也不敢管的,可偏偏那男的热血,他不顾老婆的阻止,跳下了车,硬是徒手掰开车门,他说他在浓烟中看到了我,于是便没有多想的把我从车里拖了出来,就在大叔拉着我即将离开车门时,发动机猛得窜出一串火舌罩向我们,将当时我趴在他肩上的脸给蹭到了,连带着他的肩膀。大叔当时根本就顾不上这些,揽着我就地滚出了好几圈。车子在我们身上轰得一声,火光冲天,废了。
凌沐星等人的冷汗滑了下来,如果当时不是那名热血的养猪大叔救了他,他铁定也是陪着那辆车轰得一声,没了。
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九死一生?
杨亮还在继续的回忆着:后来我的脸变成什么样,你们也看到了。而大叔的胳膊也是包了近半年的药膏才渐渐能用点力。我醒过来后追问着大叔,柳芷芊在哪。可是大叔却告诉我,当时的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孩。我醒来后也曾想过去找她,可是当我看到镜子中的那张脸时
事隔三个月后,等我脸上的疤基本成形后,我回国了,回到a市,在那里找到了芷芊,可我却在她的住所外看到了江为涛我当时江为涛认出了我,他告诉我他和柳芷芊下个月就要结婚举行婚礼了,希望我不要再打扰他们的幸福,所以
你就以为柳芷芊姐移情别恋?还是说你彻底的自卑了?你知道你的这份想当然把人家害得多惨?你有什么资格通过臆想去决定别人的一生?凌沐星不禁想起当时徐永美说怀有唐炎煊骨肉一事,如果她当时也像杨亮这样单方面的想当然,不给对方一点解释的机会的话,那结局会不会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唐炎煊与徐永美之间就更悲剧了,毕竟了嘛。
杨亮看向窗外,声音哽咽:我有时甚至还会很浑蛋的想着,当时会不会是柳芷芊醒来后自己先走了
凌沐星的心猛得一扎,原来世间有些误会不是你想解释就能解释的,那边,柳芷芊一直怨恨着杨亮的不辞而别,这边,杨亮也在内心深处隐恨着柳芷芊的见死不救
现在的他是不是在责怪着自己当时的怯弱,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去当面问个清楚?
那现场所发现的那具烧焦的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唐炎煊冷着脸问。
我不知道什么尸体,当时就我和芷芊两个人。杨亮轻摇着头,目光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