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叶聆风感觉天都暗了不少。

她低头去看脚下那一团，手和脸那些没有衣物遮挡的部分淡的几乎不存在，脱下外套，影子的手臂也在消失的边缘。

“人类并不如怪物那样简单，因此更容易滋生黑暗，灵魂的黑暗有身体掩藏，你藏不了。”

宗师尽可能表述得委婉些，以免吓到貌似还不知情的叶聆风，但再怎么委婉，意思还是很直白，不用思考叶聆风就能听明白。

她只有灵魂。

她的身体在哪？是「神明」忘记把身体给她带过来还是被困在了原世界和异世界的夹缝中？还是她那个世界的生物不存在身体？

叶聆风呆滞了几秒消化了这个消息，张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宗师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慢慢想。

最后，她憋出一句疑问：“灵魂也能感觉到饿？也能感冒？”

如果是这样，灵魂和身体又有什么区别？

“灵魂当然会饿，感情就是食粮，是灵魂的实体化让你暂时可以接受普通食物。”

末了，宗师强调：“没有身体作为限制和保护，灵魂会有消散的可能，实体化是解决了这点，而且只剩灵魂你不用再受身体疾病困扰。但是！你受到的伤害是直接给灵魂的，灵魂受伤后的恢复比身体慢百倍，构成灵魂的如记忆之类的存在会最先受到冲击，一个不好你会直接变疯。”

也就是，受伤的后果比平常更严重，只是有些信息对不上。

她因为着凉感冒过。

叶聆风解开手指的创可贴，皮肤光滑如初，连伤疤也没有留下。

但那里确确实实层少了一小片肉。

叶聆风并不怀疑宗师话语的真实性。

她有一个不可能但有成为真相潜质的怀疑——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天，身体还是在的，然后有人乘她不注意偷走了它。

谁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偷走她的身体？神明吗？为什么要偷走？

另一种可能是她进入怪物世界时灵魂与身体分离，灵魂来到了怪物世界，身体被留在了人类世界，但这种想法因为她想到宗师提到的弟子被打消了。

出问题的只有她。

宗师打量她困扰的样子，用笑声驱散她的思虑：“一切事情到最后都会明朗，不知道怎么办的话要不要留在这个世界？”

叶聆风愕然，她未想过留下的邀约是因为自己，原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凭借自己发现中原中也这一层关系可以住在这个世界。

“……您不担心我还与人类世界有联系？”

“很多怪物会出去看繁华的人世，只要不危害到涩天街都是可以的，你也是，再记得保护自己就更没问题了。”

宗师捻须挑眉：“你有个好名字，叶聆风，听风，你想成为叶还是想成为风？”

宗师顿了顿，道是：“无论何种，只要是自己选择的，都会是个好归宿。”

“过去如何都不会影响你拥有美好未来，即使是人类世界也远没那么坏，你也可以试着往好的一面想。”

而不是率先反驳本身的价值。

风能感受世间万物，能“视”眼也无法观测的真实。

叶有强大的生命力，便是风被吹落，也能再坚持很久，而后，枯萎的生命会滋孕新生。

叶聆风失笑：“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怪物们都那么敬爱您了。”

她能听出来那些话完全出自宗师本心。

在怪物世界安顿下来后，时间也好像恢复了流速，从前在图书馆看书再怎么快，一低头一抬头一天就过去了。

但现在被拉长的一天也足够惬意。

宗师看重的那个“孩子”名为熊彻，是成为宗师的候选人之一，块头大、性子急，虽然早已成年，和另一位候选人猪王山相比完全还是小孩子心性。

第一次碰到熊彻时，叶聆风还没说什么，熊彻一把把她举起举过头顶，然后带着惊奇惊呼：“不管男女，人类的孩子都好轻！你比九太还矮一点，几岁了？”

熊彻身后他那因为是九岁而被取名九太的弟子毫不犹豫吼道：“喂！哪有你这样的问法，也不要随便把别人举起来！”

在百秋坊的无奈下，叶聆风放任了熊彻。

这样的生活竟也无比充实。

偶尔和百秋坊喝茶围观熊彻和九太互怼磨合，跟在宗师后面看宗师调解怪物间的纠纷、检查中原中也的训练成果……

只有在不小心翻出卡片的时候，叶聆风才恍然想起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可怜的世界。

这样的生活和沉睡在剑域中并无差别，都是消磨时间，但叶聆风意外地发现自己也能适应。

舒适、美好，生存于阳光之下，隐隐有些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常伴随着叶聆风。

从那一天中原中也宣誓要变强起，中原中也再没有做过超出正常交流范围的亲密举动。

有时叶聆风在院落的躺椅上苏醒时会看见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三角眼微闭，然后他脚边的东西因为异能浮在她们之间。

哪怕雏鸟情节的退散是在预想中，叶聆风依然对午睡过后就要被攻击的场景接受不能。

用你做实验的不是她，让你变成人类的也不是她，要复仇也请找对人。

考虑到中原中也如今的身份，叶聆风憋住了什么都没说，绷着僵硬的笑等中原中也继续。

往往中原中也会松开对那些东西的掌控，回头继续练习。

随着那些物件从单个小石子变成一堆再变成一块巨石，在那块巨石在叶聆风面前被中原中也一拳粉碎后，叶聆风彻底放弃了这块有树作为遮挡所以很凉快的宝地。

托每日被中原中也威胁的福，叶聆风记起了那场梦还有自己曾说过的话。

「住在一座竹屋中，每天在院子里晒暖和的太阳」

叶聆风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