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听得懂。玛丽怎么会听不懂。就算她还不够人类社会化，这种程度的意有所指她已经能听得明明白白。

“不是我先起的头。”玛丽态度冷静，冷静得堪称冷淡，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她还能给迪克什么回馈，除了冷静跟冷淡。

“你想知道什么？对，我去了你的公寓。对，我碰到杰森然后我们交换了彼此对生活不顺的抱怨。对，我在杰森愤怒地质疑布鲁斯时就是没办法闭嘴。对，我就告诉杰森了关于蒂姆长期搜集蝙蝠侠罗宾的信息而且布鲁斯也知道的的这件事。

我想维护布鲁斯、维护你、维护蒂姆，我也在乎杰森的情绪、我不想让他认为他是被抛弃被取代的。然而猜猜怎么着？我想我说错很多很多话。我失败了。”

迪克跳进房间，反手拉下窗户跟窗帘，身手灵巧地绕过玛丽堆在床边的行李箱。

“我不是来斥责你的。虽然说我是有点错愕。”迪克叹气，“我知道，你只是说了实话，你总是会说实话……况且你面对的是杰森。我也知道，你是想尽量安抚、尽量缓和杰森对我，对布鲁斯的愤怒。可是……那应该让布鲁斯自己去做。”

玛丽放下毛巾。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迪克。

“不是，等等。”玛丽连连摇头，“这根本没道理。”

“这，整件，事情，说真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我比布鲁斯更早接触到愤怒的杰森.托德并且必须得清白纯洁的和对方坦承所有我能坦承的部份？”

玛丽就问了。真诚地问了。“哦。因为杰森说他不想见到布鲁斯。然后呢，然后我有没有告诉布鲁斯？有的，我有，我甚至提醒布鲁斯可以带点热鸡汤去找杰森。那么布鲁斯这么干了吗？他没有。

所以最后变成我直面杰森的怒火。是不是我当时应该一个字也不吭？让杰森对你们，包括我，都彻底失望，然后一路愤怒直到火山爆发？讲真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包括我。但我真的不该说任何话的，对吧。”

迪克将嘴唇抿成一直线，伫在饭店铺的短毛地毯上，看着玛丽，无言无语。

玛丽看着迪克。她发现，她正在感到失望。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失望。

“好吧。”玛丽深深吸了口气，捏紧饭店提供的白毛巾。她本来在擦头发。现在她决定从今往后她都不擦头发了，她要改用魔法把头发直接烘干。有时候模仿人类行为、或许对她而言是个坏事，好比这次。

“不然我们聊聊今天我去干嘛了。”玛丽自顾自地说下去。“旺达，记得吗？我请人帮我找到她了。她现在过着普通人的平静生活，在都是玉米田的地方跟她的孪生兄弟上大学，她邀请我过去。”

“不，玛丽。”迪克终于出声了。声音彷佛刚吞下一根金枪鱼刺。“我不是这个意思。玛丽，我……很抱歉。”

“为了什么抱歉？”玛丽反问。

迪克答不上来。他低下头，再抬起脸，“很抱歉让你卷进我们家的纠纷中。”

这根本不是重点；这早就不是重点了。重点在于，为什么他们都把脾气往她身上发呢？玛丽怀疑地想。

“等我说完这些话，请你离开我房间。让我告诉你，那天我跑去布鲁德海文找你的原因。”玛丽说。

讲这些，玛丽没其他意思，就想在最后把她出现在杰森面前、导致全案爆发的导火线给讲清楚。“托尼跟我在餐厅里起争执，主因是他对我的命令语气，以及他认为我是他的造物应该归他管束。

我想我有情绪我会饿会累，这已经说明了我逐渐偏离非碳基生命的这条路。我发现，也认为，现在的托尼不需要我。

当初需要我去解决的敌人，我解决了。需要我运算出完美结局的人，自己就能有完美结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儿。我怀疑我存在的意义。”

迪克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他整个人都碎了。

可玛丽管不着。管不了。没有力气。她自己也是碎的。

“好了，现在我能休息了吗？”玛丽平静地说，“因为我真的，很累，很累。”

而迪克选择，安静地从来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