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从大道弯口下来,恰遇上师公师父他们从沙滩过来,我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杨修夷有所预料的先一步紧紧握住。
他垂眸瞪我:“干嘛。”
我失笑,撇了撇嘴:“被他吓坏了。”
他不悦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做贼做久了嘛。”
“什么做贼,”他一本正经,“就算尚未成亲,我们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
他牵着我过去,开口唤道:“师父。”
我也叫道:“师公。”
师公笑了笑,肥嘟嘟的胳膊伸出来在我头上摸了两下:“你看你,临走前天悠还同我说,你这丫头成亲之后起码得胖个五六斤,没想你又瘦回去年的模样了。”
胸口又酸又暖,我道:“师尊的伤势……”
“得一直养着了。”他看向杨修夷,笑意微敛,“你考虑的如何了?”
杨修夷一顿,沉声道:“我意不变。”
师公叹了口气,长眉轻皱,淡淡道:“你随我来。”
我一愣,拉住杨修夷:“什么事?”
“并无大事,九儿先随玉尊回去吧。”师公道,朝师父看去一眼。
我心生不安,仍握着杨修夷的手,杨修夷一笑,右掌轻捧起我脸颊,柔声道:“你先回去,我很快回来。”
师父握拳咳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大庭广众,什么样子。”
杨修夷斜了他一眼,随师公走了。
师父回过身去,对我道:“走呗。”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宽敞的斜道上,收回视线,跟上师父。
“都下山这么久了,该有的礼义廉耻你哪样学会了?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师父侧首瞟来,嗤声道。
知道他在气头上,为了不挨打,我低眉顺耳的听着。
他继续道:“别说在山下,就算在山上你也不能跟他在人前牵小手亲小嘴,这好在你师尊不在,要是被他看到,你和那臭小子这几天的饭有没有的吃我不管,可别连累我。”
我忍无可忍:“我们什么时候在人前亲嘴了!”
走在的四周的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唯吕双贤弱弱出声:“有次在孤星长殿里……”
我恼羞成怒:“你闭嘴!”
师父更怒:“你听听他说的!”
我气恼,抬步朝前走去,师父却蓦然一拍脑门:“哎呀!”
我回头:“你又怎么了?”
“你看我,被你气的,我东西都没拿回。”
我烦躁道:“什么东西啊?”
“我怎么知道,广征说好给我的,你快去问他要来,他还在那边给人疗伤。”
我皱了皱眉,回身往沙滩走去,经过师父身边时,他手肘微不可见的撞了我一下,我不耐烦的看去,却见他贼溜溜的往师公和杨修夷消失的地方使了个眼色。
我一愣。
他怒道:“还不快去!”
我压低声音:“你也不知道?”
“反正跟你有关,去去去!”
我一笑,忙掩去,故意冲他怒哼了一声,朝沙滩跑去,而后从一条小路悄悄攀上了斜坡。
师公和杨修夷立在坡下小沙礁上,海浪滚滚而来,扬起许多尘埃,月色落在他们柔软飞扬的发上,似披了一层清浅冰冷的玉影。
我攀着嶙峋岩石往下爬去,凑近一些,师公不悦的斥责声远远传来:“……今年你险些葬命于那,所受教训怎么记不到心上?”
杨修夷的声音不卑不亢:“那时我被人所骗才入了险境,此教训我已铭记,绝不会有二次。”
“九儿时日无多,你心有多忧我岂会不知,旦入绝望之地,何谈明判之力?铭记?你拿什么心智去铭记?”
我愣住。
杨修夷微低下头:“此次我陪她同去,我自当谨慎,自有理智,自会自律,否则我拿什么护她?”
师公笑出声,摇了摇头:“三岁小儿尚且明白以卵击石是为愚蠢,你若有理智又岂会不知?修夷,为师自小寄你厚望,你为何偏要困于男女之事,难道非要让为师令九儿来劝你?”
“师父!”杨修夷蓦的抬头,提高音量。
师公一顿,轻叹:“为师何尝不心疼九儿,但天之将倾,妖魔乱道,我们与他们终有一战,你为何非要孤身去闯,先送于人前?还是你仍抱有一丝侥幸,想去再寻一番?”
海风越来越大,吹得脸颊生疼,我强压下心底翻涌的酸痛,却越发悲戚和苍凉。
杨修夷薄唇紧抿,俊容苍白,没有说话,良久,他沉声道:“早在五年前,您就该明白初九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可九儿浸于仇恨,所念所想皆为虚妄,你为什么要跟着一起犯傻?你若执意如此,我不如令玉尊将她强行带回山上,她未必会不依。”
“别再为难她了师父!”杨修夷急声道,“一边是待她恩重如山她深爱的师门,一边是她的家仇,疼爱她的爹爹娘亲皆不幸惨死!您想让她如何取舍?无论作何抉择,她至此都会背负不忠不孝之念,她会生不如死的!”
师公别头看向另一侧。
沉默一瞬,杨修夷低低道:“我怎能不清楚初九是虚妄,但我还是会陪她去,因为我更清楚她的痛和恨。”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手指深深嵌入了岩石上的缝隙。
师公垂下眼睛,轻声道:“可修夷,你知道为师最担心那丫头会做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