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萝磕倒在我前边,哭着哀求。
一队马蹄声如汤汤江流,急急而过,为首的两个男子是甄坤和孙深乘。
我赶紧把菜筐盖回来,遮住了脸,整个人缩成一团。
心底万千沧桑,齐齐咆哮,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死老太婆了!
她哭够了回头,冲我挑了挑眉:“美人有美人的用法,但老婆子也是能派上用处的哟。”
我直接将菜筐砸了过去。
替我理了理着装和头发,她笑容满面的在前面带路,我一脸烦郁的跟在身后。
天色渐沉,我们进了家规模不俗的雅致茶楼,伙计将我们迎入一个包厢,恰能将城中的煌煌灯火尽收眼底。
包厢里已跪坐着三四个妇人,卿萝揣着手,点头哈腰的进去,抬手将我拉了下去。
“多等了多等了,各位妈妈,这就是我那乡下来的傻小子。”
她们上下打量我。
我别扭的坐着,伸手去倒茶。
她“啪”一下打来,怒道:“没规没距的。”
一个妇人以袖遮鼻,轻咳了声,淡淡道:“倒是第一次给人这样说亲。”
她身边的妇人打量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肤色如玉,是个很俊秀的男子啊。”
“是是是。”卿萝赔笑,“他父母去得早,家里那些庄子和铺子都归了他,也就成日吃喝玩乐,收收租子就足够富裕了。”
另一个妇人端起茶水:“就是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
“这样的话,”最右边那妇人道,“好的大门户是攀不上的,他们也不缺银子,但寻常小家碧玉,倒还是能给看看。”
她身旁的妇人一本正经:“就是这银子……”
卿萝点头,笑道:“银子好说,银子好说,你们谁找到合意的,媒婆金五十两!”
她们眼睛一亮,旋即不动声色点头,又一人道:“可能你不懂价,这五十两顶多只能给你找东城老坊那片的。”
一个老太婆,一个乡巴佬,我们坐这就差在脸上贴个人傻钱多速来坑了。
另一人打量我:“可是怎么瘦巴巴的,家里是有不少妾室美婢了吧,年轻人可得节制。”
“是啊,这身板,莫非是常年生病的吧?”
一人为难道:“这可不好找了……”
窗外风吹来,我缩了缩脖子,呆坐在一旁。
她们就这么指着我品头论足了大半天,卿萝脾气甚好的在那赔笑。
我托起腮帮子,手指敲着桌案,忽的问道:“云英城命案多吗?”
她们一顿,一个妇人问道:“什么?”
卿萝在案下狠狠掐了我一把。
我忍痛道:“没有侦破的命案多不多?有没有人经常无故失踪?”
她们互望了一眼,一个妇人道:“最近是有不少失踪案,一点头绪都没有。”
卿萝忙倒茶,笑道:“不理他不理他,他就是对这些兵器啊,案件啊,走江湖的感兴趣,我们继续聊我们的,方才聊的那个姑娘不错,多大来着?”
我又问:“最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失踪了多少人?”
卿萝怒瞪我。
一个妇人想了想:“不久不久,大概也就四五天前,刘家那口子一家是不是全不见了?”她回头看向一旁的妇人。
那妇人点头:“说起来,短短四五日已失踪了近百人了,城里还好,乡郊那边的多。”
一个妇人一笑,指了指那妇人:“这事别人少知道,她儿子在官府里当差呢,官府怕人心惶惶,还没说。”
“不过再丢下去,得夜禁了吧。”又一妇人道。
卿萝忙道:“不提这骇人的,你们说的那个姑娘还没说完呢,到底多大来着,满十七的我们可不要。”
“哦,那个姑娘啊,她……”
我挑眉:“谁说不要,没有二十的我才不要,生过娃的最好。”
她们一愣,一个妇人疑声道:“生过……孩子?”
“有没有?”我道,“要么是寡妇,要么是被休掉的,总之我就要生过娃的。”
卿萝一拍桌子:“你这小孩,怎么那么不懂事?!”
“我就喜欢这样的。”我哼哼,“我家里什么年轻貌美的美婢没有,我再要一个多腻味?徐娘半老的更好,凶一点也无妨,我从小就欠管教。”
那几个妇人面面相望,卿萝又狠掐了我一把。
我横了她一眼,转头望向窗外,端起茶水轻饮。
聊了很久,终于解脱,她们一个个离开,我起身要走,卿萝拉住我,怒道:“初九,你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小姑娘,你添什么乱!”
我道:“什么什么意思,我欠你什么了吗?”
“别忘了你的血印!”
“是啊,”我看着她,“你用血印要挟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对我有恩?你借我钱了?你要挟我还想我给你好脸色?”
我转身离开,她气恼的掀翻了整张桌子。
蹬蹬蹬下楼,一个姑娘急匆匆撞了上来,我眉头一皱:“长没长眼!”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通红,连连点头:“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公子。”
我拍了拍衣袍,烦躁道:“让开!”
她往一旁退去。
没走几步,卿萝追上来:“初九,刚才那个姑娘好像不错?”
我直接出了茶楼,大街光艳明媚,灯海如星,天边忽的绽开几朵烟花,很多人朝那边涌去,嚷着台阁要来了。
卿萝在我旁边站着,道:“要去看看么?”
“昨夜看过了。”
“我是说刚才那姑娘。”
我白她一眼:“要去你去。”
她也白我一眼,转身回去茶楼:“我去就我去。”
又有几把烟花冲上浮空,我在一旁蹲下,轻叹了叹。
“初九!”卿萝忽的大叫。
我抬起头,她在茶楼一个包厢窗口,伸手往那边巷弄指去:“快!”
墙角光影暗黑,一个女子死捂着一个小孩一闪而过。
我一凛,起身追去:“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