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萝打开房门,探头望了圈后招手。
船板很狭隘,我悄声跟在她身后,她熟门熟路的沿着一个木梯下去,进入一个小仓库后将门关上。
黑暗中摩挲了阵,她拖出几个长板,我讶异:“要干什么?逃跑?”
“对。”她自顾在那绑绳子,“这艘船的戒备是其他几艘船的数倍,那些侏儒好对付,可那些应龙的小杂种我怎么对付的过来。”
我蹲下身子帮忙:“那我们是先去临近船只吗?”
“你不笨嘛。”她一笑,“只要把你弄走,其他的好说,不过他们少不得会杀几个人来威胁你回来,到时你可得想好了,是救那几个,还是救一船,要狠得下心。”
我嗯了声,将几块木板用绳子固牢。
她不放心,又多加了一层。
我帮着她一起将木板翻过来:“打听出什么了吗?”
“嗯,云英城全城禁闭了,听说街上都是兵马,是由南州兵府的折冲都尉亲率的。”她看了我一眼,“不仅如此,缦山城和行登宗门来了许多长老和仙师,像你们望云山这样的一些散人也来了。”
我神色凝重,直觉和杨修夷有关。
她提到散人,我不由问道:“在巫殿里时,你说你爹与我师公师尊相交,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她将绳子系紧,拍了拍,道,“我就是听那个行言子说的,但他说得没错,搬出你的师门来,你登时就矮了大截。也幸好,不然我当时就死在你手里了。”
我白了她一眼,皱了皱眉:“行言子?”
“嗯,就那个中年男子。”
好像有些耳熟,在哪听过。
“说到这个。”卿萝停下,“初九,我灵根纯净,丝毫不弱,且有四百多年的修为,可你不过二十来岁,又没有刻意修炼过,你知道你的生灵胜我多少么?”
“多少?”
她看着我,认真道:“我在你面前毫无反击之力,我从未被如此压迫过。”
我双眉轻拢,将最后一个结扣系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跑出了自己的身子。”我偏头,“莫非我情况特殊,因为我是人灵?”
“不知道,你生灵这么强大,却不知如何去用,真是一种浪费。”她上下打量我,“二十一二岁的身子,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罩着浊气,还有一堆数不清的上古之咒,初九,你也算是千古奇人了。”
一丝难过钻出心头,我淡淡道:“破破烂烂,有什么好奇人的。”我抱起木板,“走吧。”
她轻拉开木门,望了圈,回身道:“好玩的来了。”
一下将木门拉开,海风鼓吹进来,门口一个纤长黑影背风而立,宽衣大袍吹得猎猎如飞。
数十个小孩站在墨衣女人身边,冷冷的看着我们。
我抱紧木板,卿萝忽的喝道:“冲!”
她先朝墨衣女人奔去,四个小孩迎上,她忽的倒地,毫无知觉。与此同时,墨衣女人身边的一个小孩朝墨衣女人攻去。
小孩厉喝:“初九!快!”
我也想快,可是我毫无办法。
应龙生翅,行如乘风,当日在踏尘岛上我已见识过一个小男孩的速度,他甚至能跟杨修夷拼上一拼。
船身摇摇晃晃,海浪渐大。
数个小男孩将我步步逼退至角落,我将木板护在身前。
房门太小,我抱着木板根本冲不出去,竖着来不仅费劲,更给这些动作迅猛的小孩可趁之机。
一个小孩叫道:“一起上!”
六人迅疾朝我冲来。
我猛的将木板砸了出去,砸中了两个小孩,力道不算多大,可是他们冲劲太快,木板登时震裂。
趁其他人避开,我跑过去双手捡起一块断木,朝随即冲来的一个小孩拍去,却被另一人抓住手腕,我就要抡过去时,小孩大叫:“是我!”
我手一顿,卿萝拉着我就往外冲去。
海风如霜般刮来,她猛一用力,将我狠狠推了出去。
身子失重,天地一瞬只余风声,我尖叫都未及发出,紧跟着便耳廓一沉,被冰寒的海水吞没。
我破出水面,奋力挣着,冻痛如针,扎着我全身上下,无一寸完肤。
那些朝我追来的小孩被卿萝移形换影一个个挡掉。
无数火把自附近这几艘船上亮起,有人指我:“在那!”
“快!”
四十多个侏儒跳下大海朝我游来,我伸手抓住和我一起掉落的那块木板用以歇息,而后深吸一口气,捏住鼻子猛然下沉。
水底下一片幽黑,我睁眼如盲,奋力划水朝乙字船的另一面游去。
一把橙天光忽的被扔下,照亮所有。
许多侏儒纷纷望来,我加快速度。
他们很快靠了过来,橙天光火焰下沉,光芒渐渐散去。
我咬牙,憋着一口气往更深处扎去,躲开他们。
胸口一口气憋到极致,我游上水面,大口换气,再度沉下。
又一只橙天光扔了下来。
我躲避,下潜,破水。
反复数次,我的四肢终于被冻的毫无知觉。
我睁着眼睛,不甘心的还想挣扎,却没丁点力气。
身子一寸寸往下沉去,我望着自己吐出来的水泡泡,那些可怕的噩梦在脑中渐次醒来。
胸口越发憋闷难受,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抽搐。
数只橙天光扔下,与我擦肩而过。
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恢复意识时仍在水里,四周寂黑无光。
我被人抱着,往上游去,很宽阔的怀抱,隔着海水似有浓浓暖意传来。
他带着我破水而出,我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他紧紧拥着我,往船后游去。
摸索了阵,他抓住了一根粗绳,借力喘气歇息,胸膛起伏的很快。
我什么都看不见,昏暗里只知道两个人皆浑身湿透。
停留片刻,他单臂抓着绳子,身子跃起往船身蹬去,借力抱着我一跃而上,转瞬落在了甲板上。
“初九!”一个中年妇人跑来扶我。
我茫然看着她,清越男音冲她喝道:“快拧水!”
我渐渐恢复意识,看着使劲拧我裙摆的女子,喑哑道:“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