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头上的纱布一眼,小心咬了口,微辣,很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虫子。
他凉凉道:“什么叫做贼心虚,你知道错了?”
我要没意识到错了,我哪用得着半夜跑路,我心里嘀咕。
师父喝了杯酒,看向甄坤:“你们适才在聊什么?”
“踏尘岛的那些鲛人。”
我好奇的竖起耳朵。
甄坤笑道:“上船前听老胡说的,他说那岛上一半都是鲛人,五六十年前有一批应龙来此,那岛上就多了好多半鲛人半应龙的小孩。”说完嘿嘿笑了几声。
原来不止那小屁孩一个。
我问:“你有没有问老胡他们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仇视?”
“他也不知道。”
“这种艳俗的事有何可聊的。”师父摆摆手,看向邓和,“我们先前聊到哪了?陈儒的哪一分支来着?”
邓和笑道:“至物之道。”
这就没什么可听了,我埋下头,夹起杨修夷又夹来的一块肉丸咬着。
他们聊了阵,杨修夷偶尔插上几句,大多时间和孙深乘聊些星象时辰,或问楚钦收到了多少信件,又寄出去了多少。
对面十二道窗扇大开,远方天幕下,天海清明,波浪起落,万物开阖。
我咬着筷子,算算时间,还有两天就能靠岸了。
唐采衣的事情能帮多少是多少,我只能量力,不能尽力,毕竟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归心似箭,归心似箭,我真的想马上启程去平州啊。
“在想什么?”师父夹了块酱汁排骨给我。
我回神,没说话,夹起排骨就啃。
他问我:“陈纯一脉那儒学传到如今,是谁为大家?”
我朝他看去:“?”
“这都不知道?”
这我哪知道……
邓和一笑,润如杏上春雨:“是平州潘文绍,不仅是在陈儒一脉,他还是曾岢先生和沈钟鸣先生逝世后当世最有名望的大家。”
我哦了声,继续啃排骨,关我什么事。
师父又夹了块过来,问道:“让他给你保媒可好?”
我差点没噎到,努力咽下去:“什,什么?”
满桌的人也都朝师父看去。
他淡淡道:“什么什么,这小子那家世,你嫁过去还得找一连串像样的人物,你不要以为嫁给他就是从浮欢居搬到清梅苑那么简单。”
我傻了眼,眨巴眼睛:“你,你是我师父?”
后脑勺顿时一痛,他哼哼:“你看我熟练不?”
他继续往我碗里夹东西:“嫁妆我早早同你师尊商量过了,这次上岸后我陪你直接去盛都,先找个店面住着。成完亲你就去杨府,先别想着到处去玩,在杨府老老实实的待一阵子。”
一桌子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修夷,他也往我碗里夹了个东西,道:“嗯,你好好听着。”
这时丰叔出声:“我一直好奇那药,当初你从哪弄来的?”
师父看过去:“什么药?”
丰叔朝我望来,又移开视线:“丫,丫头不能生孩子那药,我查过不少古籍,就两个方法,不论哪个都需用到几味稀缺药材。其中一味曲岱摘下来得晒上两月,你那次一个月不到就弄来了一碗汤药,你如何办到的?”
邓和点头:“嗯,这世上绝经闭子汤药不少,但容易令女儿家早衰和面黄,可是少夫人现今二十上下了,容貌依然同十五少女。”
我从未想过这个,因觉得师父师尊这样的高人,区区一碗绝经汤药算得了什么,哪能想到会这么复杂。
“这汤药,”师父肃容,“也不是我弄来的,是陈三郎媳妇给我的方子。”
邓和疑惑:“陈三郎是……”
丰叔答道:“半梦村里种庄稼的。”
“嗯。”师父点头,“但是他娘子没多久就染病死了。”
“死了?”
邓和纳罕:“一个庄稼汉的娘子,她懂得在药里下绝葵水的咒阵?”
“她也是别人给的方子,陈三郎家有疯症,她怕生下的孩子也会染这个病,索性就不生了,药方是她问一个游方的高人得来的。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九儿用得到,就问她要来了。后来,”师父回头看我,目带怜悯,“后来九儿长大懂事了,我看她有一段时间挺难过的,就想替她想想办法。我去找过不少人,连柯青凌都去找过,都说无解。”
我轻轻皱眉,心头浮起暖意,垂头继续啃排骨。
其实我一直都很难过,但是也难过习惯了,反正我活到今天,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
不过现在着实古怪,分明是在吃饭,怎么就聊到了婚事,又怎么就聊到了什么葵水上去。
感觉不论婚事还是葵水,和我都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气氛一时安静,眼角余光看到孙深乘手肘推了甄坤一下,甄坤哈了哈,嚷道:“那陈三郎的媳妇令人佩服啊,哈哈,要是我,我早改嫁了!”
孙深乘也跟着笑,举起酒杯:“来来,丰叔来,还得再敬三杯。”
终于又渐渐热闹,我轻叹了声,摇了摇头,自己夹了块排骨。